外婆与猫 | 散文
我好想回家啊,外婆说冰箱里给我留了三条鱼,可家里还有只猫呢!
外婆家的白猫是上个冬天来的,第一次见它时还站立不稳放在猫窝里。全身白色的毛,天蓝色的眼睛。和一般猫没有不同,甚至连个名字也没有。外婆在电话里夸她的猫,回家也夸她的猫。
外婆没那么老的时候是没那么爱猫的。她以前种了很多田,我们家的,别人家的。小时候关于夏天的记忆总是外婆两三点从地里回来,拿着手里的草帽扇风,连内裤也被汗水浸透。那时候没有冰箱,她换完我给她准备的干裤子,吃完一碗冷稀饭,睡十多分钟,又起来找活干了。
想起小时候的怕,就是傍晚把家里的灯全打开,站在家门口的泥巴路上打着蚊子张望。天快黑尽了,外婆也就快回来了。夜静了,外婆累了,“一家三口”坐在星空下的院子里。外婆给我讲着书本上没有的故事,外公在旁边呵呵地笑。有时候不小心在藤椅上睡着,被外婆呵斥着进屋里去。那时家里也有一只蓝眼睛的猫,那时的猫是养来咬老鼠的,不咬老鼠的猫不是好猫。但没有人过度关心这只猫。
十几年后,来了现在的小白猫。外婆不再五六点起床,上午躺在床上,下午出太阳就和隔壁老太太去散步。她不做活了,脾气也不暴了。是的,她老了。病一个个袭来,手术、药物,无济于事。“这都是以前干活落下的根啊!”她偶尔诚实地感叹,却不带一丝遗憾。
外公是在她生病以后才开始学做饭的。以前他总埋怨外婆切的肉太大块,菜里的盐太多,如今他笨拙地在厨房忙着,那只猫就在旁边乱窜。简单的饭菜,真实的美好。几天前看《不二情书》里老爷爷婚礼上对老奶奶说:“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八成啊你会比我先走。那也挺好,你胆子小,又笨。我先走的话,家里那一大堆事你怎么处理。你又爱哭,留你一个人在那哭我不放心。老太婆啊,人死之前,有病,有痛,确实招人烦。不过你放心,你再烦,我也不会嫌你。我脾气不好,你要是到了那边,愿意的话,就等等我。如果你不愿意,你就找一个比我好的,我也答应。”外婆也常说:“我走了没事,你外公走不得。”
几十年后,结婚五十多年的他们终于又睡在了一张床,因为外婆上不了楼梯了,外公偶尔也要做噩梦。就这样,楼下一只猫和两个老人,楼上空无一人,只有那只猫偶尔上去“视察”一下。
外婆用旧衣服给它做了一个窝,把我买给她用的暖宝宝放在窝里,再给猫盖上被子。半夜里暖宝宝凉了,猫冷得直叫,有时跑到床上去,外婆就让它一起也在床上睡了。放假回家,外公偷偷告诉我谁也惹不起那只猫儿。我看着外婆像带个小女儿一样带它,给它吃最好的,每晚给它做窝,竟然有点嫉妒这猫儿。外公每晚用脚把猫窝里的暖宝宝温度降低一点再把猫放进去,后来猫就主动去猫窝边趴在外公的腿上。
有一晚外公没有“伺候”好这只猫儿,外婆生气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因为一只猫生气,好在外公是惯她和他们的猫的。那只猫就这样熬过了出生后的第一个寒冬。对外婆来说,猫已经不需要捉多少老鼠才算好猫了,只为有个伴儿,好在这猫也很乖。
我一直对猫有着不喜不恶的态度,却在现在感谢这只猫儿。我很难再像小时候在家门口等候外婆做完活回家,因为怕。相反,外婆变成了在路口等待的人,可她的等待比我漫长。一个不知宽带是什么的老人,在我把家里装上宽带后对邻居说:“就是那个网。”我不知道网对她来说是什么,毕竟她只会写自己名字,也许是视频里家人的脸庞。前段时间网出了问题,她催着外公让修理小哥来修。可修好了,我也依旧还不能回家。电话那边外婆谈着网又谈着猫,电话这边我也想做那只猫。
如果陪伴的是我,不只是猫呢?
文 | 姜楠
图 | 乔晓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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