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的《红豆生南国》生出了怎样的“相思”丨一本好书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诗人王维的《相思》，在中国人的情感谱系里别具意味。王安忆推出最新中篇小说集《红豆生南国》，通过三部中篇小说，讲述了生活在香港、纽约和上海三个城市的“都市移民”的故事。一以贯之的，是对世态人情的探寻，是对个体心灵归属感的入微观察。

在写完有形而上色彩的《匿名》之后，王安忆回到了她所擅长的对日常生活的描绘，用针脚绵密的讲述方式，挖掘打捞世态人情，描摹观察生活的底蕴。

读至末尾，惊觉三篇故事不谋而合。讲的是乡愁，其实是一种身份认同。人们背井离乡，去找寻自己的梦想，一转身，却发现早已失去了当初的模样。王安忆透露，《红豆生南国》的创作初衷是为了写一写人世间的一种情。“现在的人谈及相思，好像总觉得是男女之情。很少有人会认为相思也可以是一种恩情。小说的男主人公，一生欠下很多情，好像人生处处在欠债的样子。”

那么，究竟是怎样的“南国”？生出了怎样的“相思”？这“相思”又要赋予谁呢？

对/话/作/者

提到王安忆，很多读者对她的勤奋印象深刻。她带着韧劲儿坚持写作三十多年，让人们感受到她打磨文字的功夫。她沉迷世间万象：“我对世俗、生活的外象有着特殊的热情，那些看似无聊的、为了争财产的各色故事里，总会有活生生的人。而写实主义是以生活为基础的。”在王安忆推出的最新中篇小说集《红豆生南国》里，魅力依旧。

王安忆：普通的小人物更有个性

大河报记者：书中的这三篇小说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王安忆：《乡关处处》《红豆生南国》两篇是在美国访学期间写的，最后那篇《向西，向西，向南》是在上海写的。里面写的生活都很单纯，比较安静。它们之间的不同还是跟题材有关系吧，尤其是第二篇《红豆生南国》，我写的是香港人、香港社会，香港人说话其实是很有古风的，我本人是不太会说广东话的，当我去客观写他们、叙述他们的时候，还是很注意希望还原他们说话的方式。第一篇《乡关处处》中，月娥说的是绍兴话，绍兴人说话也跟普通话不一样。

大河报记者：第一篇《乡关处处》关注的是阿姨、保姆这样的打工者，您原来《遍地枭雄》里讲的也是城市打工者，您对这方面是不是特别关注？

王安忆：其实更能与《乡关处处》做比较的是《富萍》，但这两个人（富萍和月娥）完全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保姆。《富萍》是美学作品，这个阿姨和东家一起生活，水乳交融，而《乡关处处》是社会学作品，其中钟点工的生活是很独立的，她在城市留不下来，她的归宿就是回家乡养老。《乡关处处》表面上说到处都是故乡，实际上就是没有故乡。

至于为什么要写这两个人，主要是从美学上考虑。我个人认为，普通的小人物身上更有个性。

大河报记者：近些年，我们很难从严肃小说当中寻找到那种讲故事的乐趣，很多小说已经不在意这种讲述，可能由类型小说去承担讲故事的职责。您怎么看？

王安忆：小说本来是门槛很低的，为什么后来变成这样？是因为我们所写的这个小说，最初承担的是启蒙的责任。我觉得当小说越来越变成一个学院化的东西，思想任务很重，对叙事就忽略了。

叙事性和思想性对于小说来说，最好的情况是两者都有。有些小说确实是讲故事，好看，但是不能多看，看多了就发现其中有固定的模式。像那种特别出色的小说家，你知道他最后不会给你带来特别高的价值，但是你还会去看。

大河报记者：您在复旦大学的创意写作项目教学生们写作，至今已经有10年了。在课堂上教授写作对自己的写作有反馈吗？

王安忆：我教写作的时候，要首先把自己写作中遇到的问题整理归纳出来，再跟同学交流。

小说不像下围棋那样有段位，作者从头到尾碰到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就是写什么和怎么写。学生们交作业，我从作业中发现他们的问题跟我的是一样的，只不过有的初级点儿，有的高级点儿。写作是有技术的，但写作技巧通常和个人经验、社会情感、周围环境都有关系，很难像音乐技巧一样能够孤立出来。在教课的时候，我会努力把我的话组织成对方懂的语言。

大河报记者：感觉好像您的中短篇小说里面更多写日常市民生活，长篇小说更多样一些，是不是野心更大一点？

王安忆：这不是我的野心，是长篇小说的野心，我们现在写长篇小说非常普遍，任何人拎起来就是长篇小说，因为出版社要长篇小说。很多人不得已要写长篇，不写长篇就得不到出版社的接纳，出版社也很难宣传。

长篇小说是很难写的，对于我来讲不是任何素材都可以写成长篇小说的。还有，并非写得长就是长篇小说。现在出来很多很长的小说，三大本、两大本的小说，这种小说就会变成很固定的体例。所以，其实长篇小说真的不是靠篇幅证明的。

《红豆生南国》

作者：王安忆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本书是一部中篇小说集，收入《乡关处处》《红豆生南国》《向西，向西，向南》三部中篇小说。故事分别发生于香港、纽约和上海，讲述了生活在这三个城市的“都市移民”青春、爱与孤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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