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筐里的旧时光

□贾登荣

在乡间，竹筐，曾经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用具。

竹筐因其用途的不同，可以分为米筐、面筐、箩筐、针线筐、菜筐、粪筐等，满足人们日常生活、生产的需求。用途的差异，决定了竹筐的质地往往也不尽相同，甚至有天壤之别。

质地最好的，当数装米、面用的米筐、面筐。人们先是用结实的竹条，扯成一个筐子的雏形，然后选用竹子面上既柔软又有韧性的细篾丝来精心编织。这样的竹筐，不仅样式好看，而且经久耐用。质地稍微次之的，是挑粮食用的箩筐、装蔬菜用的菜筐、装针头线脑的针线筐等。它们是用竹子的第二层篾条编织的，这些竹筐简单大方，一般使用两三年就破烂了。而质地最差的，是用来装肥料、运肥料用的粪筐。它们，是用取掉了表面篾丝以后剩下的粗篾条，俗称“死篾条”编织而成的。这样的竹筐，一般使用三两次就会散架。

在乡间，有不少无师自通、技艺超群的篾匠师傅。他们农忙时奔走于田间地头，耕田挑粪，栽秧打麦；农闲时则走村串户，用精湛的手艺，给千家万户编织各式各样的竹筐。

篾匠师傅总是不声不响地踱进主人家的竹林里，围着茂密的竹子东看西选，然后吩咐主人家砍下指定的竹子，并按照自己确定的尺寸，裁成长短不一的一段一段。主人家砍竹子、裁竹子时，篾匠师傅也开始忙碌起来。他从随身背着的竹兜里掏出若干把刀来，再掏出一块磨刀石，对所有刀具进行最后一次打磨。刀子磨好之后，篾匠师傅会坐到主人早已经准备好的木凳上，在腰间系上用旧布料制成的围腰。由此，编织竹筐的准备工作就完成了。

篾匠师傅首先对这裁成一段一段的竹子进行分层次“解剖”。他先是用一把弯刀，把每截竹子劈成大小基本一致的几块；再用一把细长细长的刀子，小心翼翼地把竹子表面启开，从上面抽出一条一条的细篾丝，这是用来编织密封性高、质地优良、经久耐用的竹筐所用的。接着，换上另一把刀子，对余下竹子进行第二轮“加工”，裁下用于编菜筐、箩筐用的篾条。最后，将剩余的竹子加以选择，裁下一些用于编粪筐的粗篾条。对于米筐、面筐一类竹筐，篾匠师傅往往还会在上面编织一些图案。“喜鹊闹梅”“岁寒三友”，是篾匠师傅最拿手的。他们编织的图案，栩栩如生，活龙活现，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在乡间，相当长的时期内，小小竹筐都是家庭贫富的标志。大凡生活殷实的家庭，家里总会不时更新各种各样功能的竹筐。但对于温饱都没解决的一些人家来说，生活的拮据，让他们既无能力，也无闲心，来编织、购买林林总总的竹筐。这些家庭，往往就一副箩筐、几个粪筐而已。箩筐就成为他们的“主力军”，既挑粮，也装菜，既是劳动的工具，也是生活的用品。

那年月，因为借竹筐产生的纠纷，经常发生。记得有一年秋天，生产队有人家向邻居借了一个菜筐，装上一筐红苕，让自家小孩抬到堰塘去洗。为了省事，人们把竹筐放进堰塘，让水浸泡红苕，然后用棒槌在竹筐里鼓捣。大概是用力过猛竹筐被捣破了一个洞。而当他们去还菜筐时，邻居一眼就发现菜筐的洞，硬是不收，要他们赔一个新菜筐。两个过去关系还算和睦的邻居，为了这菜筐吵得不停，最后还是生产队长出面调停，才平息了争吵。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各种塑料筐子开始走进农村集市。很快，祖祖辈辈使用的米筐、面筐、菜筐等，被塑料筐代替了。如今行走乡间，在农家很难发现竹筐的影子了。使用竹筐的人少了，曾经让人仰慕的篾匠师傅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千百年来活跃在乡间的篾匠师傅，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变成悠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