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京华烟云》，一直觉得牛太太是个很牛的人物。

明明只在一章中正面出现过，但她却影响了整部书的走向。

为什么？书中一句话大抵可以归纳：

“她是一个野心勃勃，实际又能干的女人。”

牛太太到底有多“能干”？看看她的丈夫和子女就知道了。

待人八面玲珑的官太太

牛太太出现的章节是第十章，曼娘与平亚的婚礼上。

当时她正在和曾太太、姚太太以及曼娘的母亲说话，张口就是一句恭维：“姚太太，我向您道喜，您怎么养得两个这么美的女儿啊？我看他俩一眼，心里都高兴。”

这样的话说出来，任谁都要心花怒放，木兰的母亲听到后，心里美的不得了，赶忙做谦虚状，一下子就拉近了与姚太太的距离。

但是这不过是个开场，紧接着，她用“为你好”的语气，开始品评姚家的两个女儿。

“这种新时代，教养女儿真不容易，他们一毕业，说自由结婚，做新学派头，这个世界可怎么好啊？”

好一个女德的护道士，表面上是为女德沦丧所不知，实际上却暗暗指向姚太太的两个女儿。因为这两个女儿，都读过书，富有才情，可在牛太太心中，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女孩并不是好姑娘。

踩完别人的女儿，就要夸自己的女儿素云了。

她的入手点很巧妙——裹脚。

在清朝末年，政局混乱，裹脚慢慢变得不再流行。但是在很多人的传统观点来看，还是习惯于物化女性，认为脚小才是美。

所以就有了牛素云下面这句话：“我的脚现在虽然并不再裹，尽量想让两只脚长大，总是长得不够大。”

一番话说过，看起来是恭维别人，实际上是在炫耀自己。但却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只能暗暗咬牙。

能够训练丈夫的“马祖婆”

牛太太还有一个外号叫“马祖婆”。

马祖婆是佛教禅宗里的女菩萨，神通广大，佛法无边。牛太太本家就姓马，听到这个称谓，心中自然是高兴地很。

她得到这个称谓，也算是实至名归，因为她真算得上是“神通广大”。

牛太太的丈夫是清廷任命的度支部大臣，长相贪婪，身材肥胖，肚子里却没有一滴墨水。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当高官呢？

当然是因为拥有一个“贤内助”。

书中说：

“她不仅是已经训练了丈夫，而且推动他去获取了权利地位，官上加官，步步高升了。她丈夫不是个无害于人老老实实的人吗？她不是已经给他弄到了巨额的财产吗？她不是因此已经闹得北京满城风雨了吗？她丈夫在她面前，敢说他之得做度支部大臣不是完全由于她表姐嫁了大学士的关系吗？”

牛太太的确善于运作，而且通过自己的运作，已经令夫成龙。

而且最为神奇的是，牛大人不知道自己的飞黄腾达是太太造成的，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胖，因此运气格外好呢。

牛太太却也不说什么，反倒是为丈夫飞黄腾达和自己成为了颇有头面的官太太而暗自高兴呢。

牛太太不仅仅有长袖善舞的本事，还有获得财富的头脑。

牛先生是朝廷中的大臣，牛太太就去开了一家钱庄，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因此钱庄生意兴隆。

那些钱具体是什么钱，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为子女精心筹划的生意人

牛太太不仅仅望夫成龙，同样也在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她一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长子怀瑜十九岁，次子东瑜十七岁，女儿素云十五岁，都正是适婚年龄。

而让子女成龙成凤，让牛家屹立不倒的最简单易行的方法就是接亲。

两个儿子都已经选中了高官厚禄人家的女儿，素云的婚事也在她的算计之中。

此次参加平亚和曼娘的婚礼，其一是出于礼节，其二也是为了挑选一个乘龙快婿。

她有“千里眼顺风耳”的本领，一直在观察着曾家两个孩子的一举一动。

她看到荪亚虽然年轻活泼，很招人喜欢，但是却太过于个性，做官很容易惹出事端；

而经亚则非常驯顺，“沉静而谨慎，有羞涩怯懦的美德，不容易招惹祸端。”

于是她一下子就为女儿选中了经亚，认为女儿跟了他一定会飞黄腾达，牛家也多了一个依靠。

在她的精心培养和孩子们的耳濡目染之下，三个孩子果然是“茁壮成长”。

长子牛怀瑜精于算计，而且特别识时务。在国民政府上台后，找到了一个军阀当靠山，在日本人控制中国后，又果断投入日本人的怀抱，当了大汉奸。

次子牛东瑜势力霸道，最喜欢沾花惹草，而且玩过后就抛弃掉。

但牛夫人认为，这些事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牛家就是要高人一等。

而牛素云，也是小姐气极重，而且嫉妒心强，凡是都要与木兰一争高下。

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丈夫经亚的平庸才能和懦弱性格难以忍受，最后选择了出轨。

为什么我要说牛太太是全书的隐藏大BOSS呢？

如果要说这本书设计的反派。其一是军阀，其二是日本人。

在那个时代，前者是时代的倒行逆施者，后者是摧残中华民族的侵略者。

而牛家，一直在其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牛思道暂且不论，清廷倒台后，牛家也跟着倒台。

不但之前贪污的钱财全部都充公，牛东瑜之前诱拐妇女，玷污尼姑，被处以斩首。

但是牛家并没有因此完全消失于历史尘埃中，梳理一下后来发生的事情，哪一件没有牛家的参与？

第一，立夫被捕。

孔立夫被捕是全书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代表了时局越来越危急。曾经的惬意生活即将远去，言论自由也不复存在。

而立夫之所以被捕，背后就是牛怀瑜在搞鬼。

因为牛怀瑜与姨太太莺莺之间有很多龌龊的事情，立夫用小说的形式将其写了出来，虽然没有用他们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写的就是牛怀瑜。

于是牛怀瑜怀恨在心，利用自己在军阀手下的地位，给立夫穿小鞋。

这件事情也间接造成了莫愁一家和木兰一家南迁。

第二，日本侵略。

在下卷中，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军阀还是前菜，日本人才是正餐。

他们来到中国，所经之处无不狂轰滥炸，奸淫掳掠。

曼娘就在日本人的“扫荡”中不堪屈辱被杀死，曼娘的媳妇和孙子也被日本人所屠杀，独剩养子阿瑄一人活在这世上。

而此时，牛怀瑜就在帮日本人卖命。

除此之外，日本人还疯狂走私，并且贩卖毒品给中国人，他们将“白面儿”加在多福牌香烟中，让人不知不觉上瘾，从而荼毒所有的中国人。

这其中最重要的斡旋者，就是牛素云。

牛素云被称为“白面皇后”，在小作坊中生产毒品，并运往日本驻地。

素云这样做，为的无非就是得到日本人的庇护，为的就是金银傍身。

母亲，影响孩子的一生

无论是牛思道，牛怀瑜还是牛素云，都逃不出“马祖婆”的细心雕刻。

她用钻营小利来教导孩子，于是养出的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孩子；

她用投机取巧来教导孩子，于是养出的就是一群钻到处营的孩子；

她用八面玲珑来教导孩子，于是养出的就是一群毫无原则的孩子。

看起来，她是在为孩子，为丈夫，为家族谋求生路，但实际上她是在毁掉孩子，毁掉家庭，毁掉国家。

他的孩子，没有一个家庭幸福，婚姻美满。

素云不满意经亚，于是红杏出墙，投入了又老又胖的军阀的怀抱。

怀瑜不爱妻子，于是娶了交际花莺莺，而且为了自己的前途，又将莺莺送入吴将军床上。

在他们的眼中，人类最真挚的情感一文不值，他们能看到的只有高官、厚禄和名望。

但是得到了这些他们真的幸福吗？

牛怀瑜被迫将莺莺送给吴将军，受到所有人耻笑，得到高官又如何？

牛素云虽然一身珠光宝气，但脸上已经失去了全部神采，得到金钱又如何？

最终，牛素云醒悟了，她帮助孔立夫等人欺骗日本人，被日本人发现后枪毙而死。

最后的一句“我但求一死，我恨你们日本人！”终于让她在最后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是牛怀瑜呢？

在日军的淫威之下蝇营狗苟，表面无比风光，实则猪狗不如。

这难道就是牛夫人教出来的“好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