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漂亮了，你可不可以再爱我一次？”

作者：柏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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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问过松恩，哪来的勇气在脸上动刀子。

那时她眼睛、鼻子和嘴巴都贴着纱布和定型胶布，整个脸肿得像刚出炉的发面馒头。

她努力地仰着脸，目光只剩下纱布下面一条细细的缝。但她语调兴奋地告诉我，一想到30天后，就可以以全新的面目出现他面前，无论多疼都能忍。

深邃的双眼皮，挺拔的水滴鼻，M型的微笑唇。她终于拥有了一张连自己看了，都忍不住爱怜的脸孔。

面试那天，HR主管惊讶于她这么牛的履历，怎么会来面试区区的企划专员。

她微笑着，滴水不漏地边吹捧公司发展前景，边放低姿态，说自己还年轻，当然不能只看眼前的岗位和薪水。

三天后她顺利入职。新人介绍环节，她款步走到会议室中间，不到1分钟的发言，让在场所有人都重温了一个成语：如沐春风。

其中，当然也包括林荏。

他没能第一眼就认出她，甚至听到熟悉的名字，仍旧犹豫着不敢相认。直到一周后，她和同组的女同事去吃午饭。他身边一哥们主动说，不如大家一起。

那顿饭是他买的单，她理所当然把自己那份转给他。就这样加上微信，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高中是哪里念的？

她才轻描淡写地回了句，老同桌，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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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恩和林荏，是有一段往事。还是特别适合下酒那种。

念高中时，松恩是不折不扣的学霸。学校荣誉榜上，有不少奖状都是她拿回来的。可是她在班上却并不受欢迎。女生喜欢拿她当自拍的背景板，男生嘲讽她，颜值跟成绩成反比，老天果然都很公平。

不够漂亮的松恩，明里暗里受过许多霸凌。她东西总会莫名不见，上个厕所回来，书包就被扔到操场。刚写完的试卷，被撕成两半。

作为课代表的她，连在黑板上给其他人抄写作业答案，就会莫名地挨几下粉笔头。每次回过头，所有人都偷偷在笑，一言不发。

成绩太好，长得太丑，那时她甚至分不清究竟哪种才是原罪，或者说，只有当这两个条件都存在一个人身上，就是理所当然成为被孤立的对象。

直到有一天，她有了一个新同桌。

他叫林荏，一个走走高考过场，毕业就去国外留学的富二代。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特别能搞气氛。为了上课睡觉，他骗老师说眼睛做了近视手术受不了强光，于是戴着墨镜，明目张胆闭着眼睛上课。

后排女生丢了手表，哭得梨花带雨。他就用墨水笔在自己手上画一只，安慰人家说，别哭啦，你就当是送我了。

松恩从来没见过，比他更没心没肺的人。在人人自危的高三，好像只有他活成一株懒洋洋的植物。更难得的是，他对每个人温和善意，其中也包括松恩。

“听说这道大题，全班只有你一个人做出来。太厉害了也。”

“你刚刚背英文课文，声音很好听。”

“干嘛一个人吃饭，明天一起啊。”

林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她越走越近的呢。大概是人人都看出端倪，传闻四起的时候。暗恋林荏，急于让他撇清跟松恩的关系的女孩们，开始有意无意地“提醒”他，不要和松恩走得太近。

被他抢了风头的男生就没那么温和了，就算当着他面，也会含沙射影说一些，有些人苍蝇就喜欢叮臭肉的恶心话。

可林荏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就会喜欢松恩。情不自禁被她的聪明吸引，总觉得她埋头解题的抿嘴模样，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他说，松恩我们去约会吧。那天松恩就傻傻地跟着他去了篮球场。心想，天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可是松恩刚碰到球，就被林荏从身后拦腰抱起。

快，投篮！松恩就这样，投进了人生的第一个篮板。周围有人侧目，有人起哄。松恩第一次觉得那么幸福，她看见林荏眼睛里满满的笑意，就像海棠花在水里的倒影。那么地，让人想要沉迷。

考试之后的狂欢派对，林荏第一次带她去见从小长大的朋友。就在约定碰头之前，林荏去便利店买东西。站在路边的松恩，就被飞驰而过的一辆红色跑车溅了一身的泥水。

跑车主人摇下车窗，敷衍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副驾上的女孩已经不耐烦地催，不就是一点水吗，看她这身衣服也不值钱，快走快走，林荏他们早到了。

那场聚会有多尴尬，时隔多年，松恩依然记忆犹新。对方是林荏的发小，家世背景都相当。他们谁也没想到林荏会跟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在一起。话里话外都是，怎么转了学，他的品味就一泻千里。

女孩约松恩去洗手间，边补妆边劝她，第一次恋爱吧，总要学会了解男生对你是喜欢，还是同情。

再后来，松恩不再去见他任何朋友。暑假之后，他出国，她北上。谁也不敢聊以后，他说珍重，她说顺风。久而久之，他就通讯录里的陌生人。

/03/

“我变漂亮了，你可以再从头喜欢我一次吗？”

在松恩得知林荏回国的消息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手术。当主刀医生在她脸上比划时，她忍过了打麻药的痛楚，忍过了被刀子划开皮肤的惊悚，也忍过了恢复期各种忌口。

可是真到了这天，她却不敢开口了。

“好久不见，你变漂亮了。”林荏由衷地说，爱侧头的小习惯还是一点都没改。

松恩道谢，想着下一句该说什么。林荏的手机适时响起来，他看见来电昵称脸上的笑意就浮了上来。他退到一边接电话，松恩只听见几句零星的：好啊，你决定。下班接你。拜拜。

“女朋友啊”松恩明知故问，可是当得到林荏肯定回答时，心里还是猛地疼了一下。事实上，在公司的未婚男同事里，暗地里献殷勤的男生太多。

可是她每次都会都会把自己整容前的证件照发过去，故意问，要是我长这样你还会喜欢吗？对方就要么转移话题，要么干脆说，我就喜欢现在的你。

不到两个月松恩提交离职报告。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她抱着私人物品走出来，头顶突然出现一把黑色大伞。一回头，就看见高出自己一个头的林荏。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高中那个操场，他从身后把自己抱起来，带她上篮进球。

后来，她一直听同一首歌。你存在我存在的时空，还来不及对你说保重，越怀念越是心痛……

/04/

松恩和我说，原来很多事情是你无论多努力，也回不去的。

这么多年，她都对当年的分手耿耿于怀。把和林荏断裂的情缘，归咎于自己不够美貌。让他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也让她从此自卑消沉，止步不敢往前。

可是那天亲眼看见林荏的现女友，一个普通得丢进人群就会消失的女孩。她才知道，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介意你是否会平凡或者发光。就像他会在众目睽睽下告白，敢把对她的心动展现在太阳底下。

只可惜，她终究还是错过了当年的林荏。

有女孩总以为，颜值＋3分，男友就会宠爱自己多1分。有男生总以为，有朝一日买车买房，事业有成了，就能追回当初弄丢的女孩。

可是你想过吗。ta当初爱你时，你也没多好看，多有钱。ta喜欢的，就是那个会闪光的你。

就像林荏经常想起那个写作业时，刘海上总别着小发夹的小松恩。她的侧脸没多美，可她笑起来总是吃到糖那么甜。

现在的她拥有绝美侧颜，可是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好多好多个回不去的夏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