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不是站街,旧时代艺人中,要论腰杆直,常氏相声父子称第一
讲究人
有一次,姜文与马未都同上《圆桌派》和美女孟广美以及窦文涛畅聊“什么是讲究人”。为此,窦文涛特意把节目名称《圆桌派》改成了《圆桌讲究派》,连录两集。
真真都是讲究人儿!
讲究人说出话来肯定不同凡响,姜文在节目中说:“娱乐不是站街!大哥,这出台站街没有那么娱乐。”
这句话之前,姜文还为电影娱乐下了一个定义:“我觉得电影是这个茶余饭后得在家长里短之上的一种梦想。而且就是非分的东西才行。拿电影聊怎么挣钱,拿电影聊怎么泡妞,这啥都不是。”
姜文这话很牛。
可惜,事实是,自古以来的娱乐工作者和站街的差不了多少,也就是新中国把娱乐工作者当做一回事,尊重他们。
关于这一点,在同一集的《圆桌讲究派》中姜文也有说法,“中国之所以有了今天,就是一群人号召拿起枪杆子,砸烂了一个恶心的,肮脏的社会,人吃人的社会,开始做一些靠谱的事,你不能老是那么脏吧。”
说到这个脏,那是真的脏,尤其娱乐行业。
别的不说,单说相声。
旧时代相声演员
相声这一行一开始是站在街上揽客的,称之为“摞地卖艺”。为了吸引观众什么也说,荤素不计,大街之上大白天上演类似夜总会的夜场节目,教坏儿童,败坏世风。连同为 街上揽客的某种女人也瞧他们不起。曾经惹得清朝肃亲王琦善在全北京禁止相声表演,还把一个叫魏昆志的演员当街打了一顿,以儆效尤。
王爷不拿他们当回事倒也罢了,连普通人也拿他们不当回事。
魏昆志有一个徒弟焦德海,人长的精廋精廋,总剃一颗大光头,脸又长,嘴又大。整张脸看上去,脸皮包着骨头,骨头顶着脸皮,没法形容的一张脸。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可笑的一张脸”。
焦德海说相声,从来没有夸张表情,什么耍贱,什么卖呆,尽皆不用,就仗着肚子里有货,很多相声都是现编的,也就是现挂。
焦德海认真板着他那张“可笑的脸”往那一站,不必开口,观众已经笑倒。
真的是“我本无心说笑话,奈何笑话逼人来”。
观众笑,他不笑,板着脸一本正经说道:“老年年和如今不同,下雪就是面,下雨就是油......。”
那个年代,粮食金贵,白面竟然这样从天上掉?岂不是痴人说梦?傻子想好事?可是焦德海板着很认真的一张脸在那里一本正经说,说得像真的似的,观众又大笑。
在当时,焦德海应该比现如今郭德纲和岳云鹏师徒还要红,但是从来无人当他是什么大明星。发大财更是不可能了,糊口而已。
据焦德海对小报记者说:
“相声一计,在清道光以前,并未具备今日之形式。有之,逢人说笑话,获得最低度之钱财,聊以糊口,并无方法和规律之可言,大抵逞其口舌伶俐,作变相之乞丐而已。”
不仅焦德海自视为乞丐,街面上的人物也真的对待乞丐一样对待他们。你不要看现在郭德纲总爱演绎天津大混混李金鳖如何如何仁义,如何如何威风,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街面上的混混和其他混混也许会讲义气、和官差衙役也许会讲忠义、对街上的老百姓与菜贩子也许可能会显示他们的仁义,遇见了相声演员绝对不会去讲什么义气和仁义的。
人家视他们说相声的为要饭乞丐,在我的地头上要饭,要交保护费的。天津著名的大流氓袁文会最爱干的就把一帮子说相声的聚在一起办专场,然后把收入全拿走,敢说一个不字,腿打断,再不服,扔海河喂鱼。官不问,民不究。
袁文会这种流氓的逻辑也简单,你一个要饭的!准许你在咱爷们的码头上要饭,给你一日三餐老爷我就是大善人了。
不然李金鳖乐善好施行侠仗义的钱哪里来的?
这么说吧,说相声的得了赏钱,想去八大胡同娱乐一番,见了做生意的女人都不敢说自己是说相声的,要不然会被窑姐瞧不起!要是被窑姐识破了身份,那见了面就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姐姐”,不敢叫人家的名字。
所以,对于职业选择,焦德海有话说过:
“吾今年五十八岁矣,虽足迹遍南北,谬承各界爱护提携 ,为免冻馁,而一家数口,值此薪贵米珠之年,亦不过混吃等死。雕虫小技,不足以言贡献,甚感当初择业之误入歧途也。”
被袁文会如此欺负的相声演员中就包括常氏相声的创始人常连安老先生以及大名鼎鼎的他儿子“小蘑菇”常宝堃。
不容易得很。
常连安老先生的师傅之一就有焦德海,他是跟焦德海的徒弟学说的相声,这叫“代师收徒”。
常氏相声
常老先生出身高贵,天生的膝盖直,腰板硬。他是北京正白旗人,生下来就有铁杆庄稼,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来的,会说话开始就要接受四书五经唐诗宋词教育的,本来是朝着读书人培养的,按说不应该去街上吃开口饭。
奈何大清不给力,他的家庭也“命有多舛”,大清未亡他的父亲先亡了,常先生只有七岁。
这一年是1906年,大清风雨飘摇,铁杆庄稼虽然还有,但也时有时无了,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
什么叫腰板子硬?什么叫膝盖直?
遇到生活困难了,遇到人生不公了,梗着脖子,涨红着大脸,提着拳头在家里大喊大叫,在乡亲中哭穷耍赖,甚至以命相搏去报复社会,那不叫腰板子硬,不叫膝盖直。那叫蠢,那叫傻。
沉下身,狠下心,想出法子来上养老人,下养孩子,担负起人生的责任,才是腰板子硬、膝盖直。
问题是想什么办法呢?
常家当了二百多年的爷了,啥也不会,只会玩,平时竟听戏遛鸟了,捧戏子买八哥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了。
不熟不做,那就只好也从玩上挣钱养家了。
八岁上,常连安去学了京剧,唱黑头,兼攻老生,师父给他起艺名小鑫奎。学得不错,多少人都认为他是一颗好苗子,后来得以进入著名的北京富连成戏班,与马连良和于连泉同科。常连安本名常安,中间的“连”字就是在富连成的师父萧长华赐予的。
可惜啊!人生之路永远不会顺遂。青春期来临,常连安先生的嗓子“倒仓”了。
祖师爷不赏饭,只好转身回家。
还得继续想办法啊!又去学了变戏法。
这时候的北京,热闹劲比变戏法还热闹,革命党送走了大清来了袁世凯。袁世凯胡折腾,把北京改成了北平,可是北平并没有平静。袁世凯的戏法失败,气怒而亡,留下北洋三杰龙虎狗以及徒子徒孙一大群,直把北平当做了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可也没有人把戏法班子收拾好,还引来了东洋豺狼。
常连安这种人,世居北京,见惯了风云激荡,波云诡谲。什么楼起了,楼塌了,昨儿云霄之上,今儿午门枭首,看也看烦了,他们不玩这个。
他去了张家口,在那里变真正的戏法,娶妻生子,过起了小日子。著名的朝鲜战争英雄“小蘑菇”常宝堃就是出生在张家口的。
可惜民国十二年张家口发了大水。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水灾之后谁还去做养艺人的君子呢?不过也不怕,艺人四海为家,此路穷了,再走一条路就是了。
常连安带着家人去了天津。天津有个“三不管”,那里是艺人成名成腕地方,养活了不知道多少艺人。
天津爷们爱相声,变戏法之余,常连安有时候也跟着说上几段。
相声嘛,说话的艺术,熟悉京津风土的人都明白,哪些人,自小见四面八方之人,什么风土人情没有见过?个顶个的有说相声的潜力,不需要特别努力地去学。不过他倒是给大儿子常宝堃寻了一位相声名家为师,这个师父是张寿臣。
那时候天津地方,租界林立,土洋杂处,中国大地虽然一片苦难,天津地儿却繁荣异常,娱乐市场发达,常家父子也就在天津混了下去。收入虽然不多,流氓也总是横行,可总也能糊口。小蘑菇也长大学成了,常连安也正式拜师入了相声行,父子二人成了一对搭档,子逗父捧,倒也混出了名声,观众云集。
可是也受欺负,尤其袁文会这个大流氓,做事情毫无底线,总把落地说相声的演员等同于在街上乞讨的乞丐,只给留些仅够果腹的铜板毛票。
这个时候,日寇已经占领了京津地区,袁文会其实是汉奸。
常连安决定反抗!
启明茶社
一名无权无势无武装的相声演员能怎么反抗武装汉奸呢?也就是躲开罢了。
不要以为这个“躲开”是懦弱,其实也是“大勇”之一种。要知道当时多少演员去认了袁文会做干爹,拜入山门,做了帮凶,把相声只往下三滥节目发展,以迎合汉奸们的低级趣味,甚至替日本人搞“东亚共荣”宣传去了,做了汉奸。
梅兰芳先生“蓄须明志”罢演,其实也是躲之一种。
要么说常连安先生是相声界继往开来的相声大师呢!他的“躲”比梅兰芳先生更进一步。
常连安去了北平,先躲开了袁文会。然后在北平西单商场里面开了一间茶社,“启明茶社”。卖茶之余,白天说相声,晚上演杂耍唱评书。
摞地乞讨任何一个人就会,但摞地说相声可不容易,把相声说好了更不容易,这中间需要下得功夫大了去了。人们实在不应该把两者的谋生形式类同。
常先生的“启明茶社”算是让北平的相声离开了街头摞地的形式,因为是开在西单商场里,无形中观众的层次也高了一层,常先生家传的哪一点古典文学底子也可以往相声里面加了。
常氏相声不靠荤段子吸引观众。
天下事就是这样,听其言观其行,演节目的人演的节目只要不下三滥,观众自然就高看演员一眼。
观众们也无需担心风雨之扰,茶馆中有凳子坐,有茶喝。不用买票,一如在天桥听相声,听得高兴了就赏,自有茶馆的小伙计来您面前请安讨赏。
听不高兴了,尽可以说一声“什么玩意”,准备走您。
但,且慢!还有一名单口相声演员来到您眼前继续表演,逗您开心,请您留步赏钱,这名演员就是“看杵门子”。
现今著名相声演员杨光的父亲德高望重的杨少华老爷子当时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他在启明茶社的任务就是等每段节目演完了走入观众席讨赏,俗称“敛钱”,行话叫“看杵门子”。
“敛钱”可不容易,开门做生意,天下人来来往往 ,什么样的观众没有啊!说话轻了不行,敛不着钱;重了不敢,怕人家真恼;太谄媚了招人厌,太硬气了招人恨,这中间的火候没有一身现挂的本事是做不来的。所谓看面相人,分人说话,没有一身观人识人本事,做不来这个工作!
张寿臣曾经说过:“没有杵门子,(相声)说得再好,也只能算是半个说相声的。”
在老老年,如岳云鹏一样在台上当真当假地激观众去退票,是万万不会发生的。
除非观众兜里真没钱,除非真是无耻之人,杨老爷子一定有本事让您多少赏两个的。
所以列位读者,明白郭德纲为啥那么尊重杨少华老爷子了吗?年节必去拜访,走路搀着,生病了必须亲自去看望。
说回正题。
启明茶社尽管不卖票,生意可好。
做艺先做人,这个时候常连安的大儿子“小蘑菇”已经是著名演员了,下面二儿子“二蘑菇”,三儿子“三蘑菇”,四儿子“四蘑菇”(即是常宝华)也广为人知,拥趸无数。可以说他们常氏父子完全可以独挡一面,把启明茶社的钱都挣去。
可是有那么多兄弟还在“三不管”和“天桥”摞地演出呢!风吹雨打的。
有饭大家吃,启明茶社的演出实施的并不是家长制,而是经理制,是要给演员分红的。前台经理侯宝宸,后台经理常连安。
当时名角张寿臣、刘德智、华子元、吉坪三、马桂元、郭荣启、于俊波、赵霭如、于堃江、侯一尘、张杰尧等老艺人,还有刘宝瑞、郭全宝、王世臣、白全福、罗荣寿、王长友、李宝琪、马四立、孙玉奎青年演员等都去启明茶社演出过。苏文茂、常宝华、于连仲、于春藻、赵春田当时还是少年演员,都是在启明茶社熏陶受业,成长起来的。
当时人称启明茶社为“相声大本营”,又称“相声大会”。
另有魏喜奎、曹宝禄、郭荣山、韩承先的大鼓、双簧也间或演出。评书更不用说了,会说相声的都会唱。
四九城的人为了一乐都爱云集西单。
有的人也是为了听常氏父子拐弯抹角骂日寇汉奸而去,图一个心里痛快。
敌伪时期物价暴涨,一天几次易价,四九城爷们无法生活,小蘑菇在台上说了:
“明天面粉大落价啦!”
捧哏的捧一句:“怎么?”
小蘑菇一本正经:“一元一袋!”
捧哏问:“什么袋?”
“牙粉袋!”
台下心领神会大乐。
提起敌伪的“联银券”来,总要说一声,“孔子拜天坛-五百元当一元(联银券五百元票面上有孔子、天坛铜版像)。”
观众亦乐。
次数多了,坐在后面“弹压席”上的伪警宪就醒过味了,开始百般刁难,最后小蘑菇被驱赶出了北京。
有启明茶社在,也等于演员们团结了起来。以前地痞流氓特务汉奸看演出只付“摇头票”,演员们不敢置一言,不敢做任何动作,有时候还要把收入双手奉上,如今人多势众也就不怕。
相声演员有相声演员的 办法。有一次侯一尘搞了一出,他看有几个小汉奸又要抬腿就走,马上开始在台上学报丧,又学送殡,学哀乐,最后穿上孝袍子系上麻绳跳下台,跑到那些小汉奸眼前大哭大嚎,装疯卖傻只不放他们走。汉奸们无法,只好掏钱打发。
围观的观众看见流氓汉奸吃瘪,从骨头缝里都乐了出来。
什么叫德艺双馨,这就叫德艺双馨了吧!
公道在人心,生意想不好也不行。一开始的启明茶社只有六十平方大,长条木板凳只有十五个,坐满了也就一百多人。后来扩大至二百平方米,又扩大至四百平方米。就这,也每 天都满座,赶上节假日了,还要卖站票,倒是没有卖过挂票。虽然确实演过节目《卖挂票》,但是不能真卖挂票啊!
观众如果愿意多花钱,也可以单点节目。
后来的演艺圈名人很有几个在那里学习舞台表演,诸如白光、石挥、谢添、欧阳莎菲、李翰祥这些人隔三差五就去听一听,观摩观摩。
当时李文华和马季也只有十几岁,每天几乎泡在茶社里。
说启明茶社是中国相声的摇篮,绝对不为过。
新生
行文至此,读者朋友是不是感觉郭德纲早期“相声大会”的成功路径复制的就是启明茶社啊!一开始也是名人们捧场,广而知之,“德云社”暴得大名 ,社会地位上升,然后发了大财。
不,郭德纲是发了大财了,常连安他们可没有发财。
他们生活十分清贫,日常饮食也就是在茶社后面的露天空地架起小锅煮些小米粥吃吃而已。日常脚上穿的只是粗布鞋,身上穿的常年是一件灰色或者黑色的布大褂。
生意那么好!为什么还穷?
正如姜文在篇首所说,那是一个“恶心的、肮脏的、人吃人的社会”。
演员们最怕的就是遇到“堂会”。一有“堂会”,茶社一连几天关门,也就没有收入,房租还要 照付。
当时在北平能唱堂会的也就是伪“华北政务委员会”王揖唐、王克敏以及北平市长刘玉书,绥靖总署督办杜锡钧等大大小小的汉奸头目了。他们做堂会,别说给钱,不挨耳光就万幸了。
北平的汉奸电台,有时也“邀请”相声演员到电台说相声。可是名义是请,实质是勒索演员。因电台没有录音设备,演员只好徒步来电台等候,有时一等就是半天,排上号说上段子就算便宜了,有时演员甚至白来一趟。说上段子按时间付钱,说不上的即使有损失,电台也概不负责。演员们吃的苦头只能往肚里咽。演员如若不来电台,“新民会”就会给演员加上莫须有的罪名,谁能受得了?
后来,那群号召拿起枪杆子砸烂旧世界的人进了北京城,相声演员们的春天才真正来临,一个个成了艺术家。
后来新政府枪毙了袁文会,演员们的创作热情空前高涨。
他们那代人真是艺术家,在相声中完全屏蔽了伦理梗,也照样出了很多好作品,直指人心,脍炙人口。
随便贴几个,以让坚持读到这里的读者老爷您乐上一乐。
《十点钟开始》讽刺不懂装懂,光说不练,言过其实的人。
我是文学艺术家,我要向老一辈的革命作家们学习,学习周扬 夏衍 贺敬之 刘白羽的文学著作,我学习沈雁冰 叶圣陶 巴金 曹禺 谢冰心的文学艺术作品,我认真的阅读鲁迅先生的《彷徨》、《呐喊》、《华盖集》、《三闲集》、《二心集》、《花边文学》、《南腔北调集》,学习郭沫若郭老的《屈原》、《虎符》,《棠棣之花》,契可夫的《樱桃园》、《伊凡诺夫》带《海鸥》,果戈里的《钦差大臣》、《死魂灵》,高尔基的创作选集我是完全通读。我要多读一些个古典著作,什么叫三国列国,什么叫东西汉,《水浒》、《聊斋》,《西游记》、《红楼梦》、《儒林外史》、三言二拍、《今古奇观》,我全看!我研究诗词歌赋韩愈,杜甫,李白,白居易,陆游,王安石,苏东坡的诗词我诗能写能背,当然啦,最主要的我要加强我的政治学习,我认真阅读马克思列宁主义,《反杜林论》、《资本论》、《斯大林全集》、《毛泽东选集》、邓小平的文选,历史唯物论,辨证唯物论,自然辩证法,唯物论的经验批判论……
《开会迷》真的很演活了当时的不良风气。
开会迷往桌子那儿一站。「同志们!今天,我们要解决,话剧团脸盆的问题。首先,我们要统一思想,统一步骤地,为了根本解决话剧团脸盆的问题而努力------
《阴阳五行》
我这个科学啊,它包罗万象。我说这么七个字,阴阳金木水火土,万事万物都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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