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版《兄弟》:断了线的风筝

这里是阿富汗作品荐书第二期节目:

第一期《阿富汗女性的悲惨世界:多沉重的黑暗,才需要一千个灿烂的太阳》(点击跳转阅读)

本期带来书籍为《追风筝的人》,作者为卡勒德·胡赛尼,他曾说:“立志拂去蒙在阿富汗普通民众面孔的尘灰,将背后灵魂的悸动展示给世人。”

让我们一起走进这部作品吧。


人人都说我父亲的房子是瓦兹尔·阿克巴·汗区最漂亮的,甚至有人认为它是全喀布尔最漂亮的。


花园南边的枇杷树下是仆人的住所,那是一座简陋的泥屋,哈桑的父亲阿里就住在里面。在我母亲因为生我而死于难产的第二年,也就是1964年冬天,哈桑出生在那个小小的窝棚里面。

哈桑跟我喝过同样的乳汁,我们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同一片草坪上迈出第一步,还有,在同一个屋顶下,我们说出第一个字。


我说的是“爸爸”。而他说的是“阿米尔”,我的名字。

哈桑的父亲阿里和我的父亲也是一起长大的,就像哈桑和我一起长大那样。不过父亲说起那些故事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到阿里是他的朋友。奇怪的是,我也从来没有认为我与哈桑是朋友。无论如何,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


历史不会轻易改变,宗教也是。我是普什图人,他是哈扎拉人,我是逊尼派,他是什叶派,这些没有什么能改变得了的。但我们是一起蹒跚学步的孩子,这一点也没有任何历史、种族、社会或者宗教能改变得了的。至少十二岁之前,我们每天都混在一起。

1. 追风筝


冬天是喀布尔每个孩子最喜欢的季节,理由很简单:每当天寒地冻时,学校就停课了。当然,还有风筝。放风筝。追风筝。


每年冬天,喀布尔的各个城区会举办斗风筝比赛。这是阿富汗由来已久的风俗。比赛在一大清早就开始,直到仅剩一只胜出的风筝在空中翱翔才算结束。规则很简单:放起你的风筝,割断对手的线,祝你好运。

若有风筝被割断,真正的乐趣就开始了。这时,该追风筝的人出动。对追风筝的人来说,最大的奖励是捡到最后掉落的那只风筝,那是整个比赛中至高无上的荣耀。那么多年过去,我见过无数家伙参与追风筝,但哈桑是我见过的人中最精于此道的高手。


不消一分钟,我的风筝便扶摇直上。很快,割线开始了,第一批被挫败的风筝断了线,回旋着跌落下来。又过了一个钟头,天空中幸存的风筝,已经从约莫五十只剧减到十来只,我的是其中之一。又过了半个小时,只剩下四只风筝了。又过了十五分钟,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家伙了,一只蓝风筝。


终于,那一刻来临了。我合上双眼,松开拉着线的手,抱着哈桑喊着,“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我知道,”他从我们的拥抱中挣脱,“现在,我要去帮你追那只蓝风筝。”他放下卷轴,撒腿就跑。


“哈桑!把它带回来!”

已经飞奔到街道拐弯处的他停下来,转身,双手放在嘴边,喊道:“为你,千千万万遍!”然后露出一脸哈桑式的微笑,消失在街角。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灿烂。


2. 没有什么是免费的


哈桑一去不回,我去找他,可怎么也找不到。有个年老的商人停下来,久久看着我,说:“我想我看见过你说的那个男孩,他朝那边跑去了。手里拿着一只风筝,蓝色的风筝。”


但老商人又说:“当然,这个时候他们也许已经逮到他了。其他几个男孩,他们追着他,他们的打扮跟你差不多。”


我知道哈桑遇到麻烦了。随着声响,我来到一条僻静、泥泞的小巷。我悄悄走进巷口,屏住呼吸,在拐角处窥探。那条小巷是个死胡同,哈桑站在末端,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在他身后,藏着那只蓝风筝。


挡住哈桑去路的是三个男孩,就是达乌德汗发动政变的第二天,我们在山脚遇到,随后又被哈桑用弹弓打发走的那三个。

“你的弹弓呢,哈拉扎人?”一个叫阿塞夫的男孩一边挑衅地说,一边玩弄着手上的不锈钢拳套,“但你今天很幸运,我可以原谅你,当然,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免费的,你所有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个蓝风筝。”

即使从我站的地方,我也能看到哈桑眼里流露出的恐惧,可是他摇摇头。“阿米尔少爷赢得巡回赛,我替他追这只风筝。我公平地追到了它,这就是他的风筝。”


我仍有最后的机会可以做出决定,一个决定我将成为何等人物的最后机会。我可以冲进小巷,为哈桑挺身而出——就像他过去无数次为我挺身而出那样——然后,接受一切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结果。

或者我可以跑开。结果,我跑开了。


我宁愿相信自己是出于软弱。而事实上,我逃跑的真正原因,是觉得那个男孩说得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免费的。为了赢回父亲,也许哈桑就必须付出代价。这是个公平的代价吗?我还来不及细想,答案就从意识中冒出来:他只是个哈扎拉人,一个外来人,不是吗?


3. 收养一个孩子


“我看着哈桑被人强暴。”我在夜里自说自话。我渴望有人醒来听我诉说,这样我就不用再背负谎言度日。但没有人醒来,在随后而来的寂静中,我明白这是个一个下在我身上的咒语,终此一生,我将背负这个谎言。


1989年,俄国佬的军队从阿富汗撤得干干净净,可是阿富汗的战乱还在继续,这次是内战,阿富汗难民依旧如潮水般涌向巴基斯坦。


我离开了战乱的家乡,来到美国,有一位恩爱的妻子,只有一个遗憾:我们没有孩子。医生建议我们去“收养”一个。

父亲生前的好友拉辛汗从巴基斯坦打来电话,要我回去探望他。一周之后,我上了巴基斯坦国际航空公司的飞机。等我再次回到这里,哈桑已经去世了。


拉辛汗说:“我要你到这里来,是因为有些事情想求你。但在我求你之前,我会先告诉你哈桑的事情,我想告诉你一切,你会听吗?”在拉辛汗的口述下,我终于知道了哈桑的身世,原来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要你到喀布尔去,我要你把索拉博带到这里。”拉辛汗说。索拉博,哈桑的儿子。


4. 被塔利班带走的男孩


“你说索拉博?……也许你来得太迟了……有个塔利班官员,一个月前,他带走了索拉博。”恤孤院负责人察曼哽咽着说。


跟塔利班的会见被安排在下午三点钟。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个官员竟然就是阿塞夫,那个强暴过哈桑的人。

“问你是不是想见见他,见见我的男孩。”阿塞夫说,“我一直在想,那个老巴巴鲁后来怎么样了?”


“我只想要这个男孩”“我要这个男孩”“我会带他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那是我的事情”“我有我的理由”,我语气强硬,打算拼死一搏。


“那么,给你。去吧,带上他。”阿塞夫指着门说。“当然,我没有说这是免费的。你必须自己赢得他。我们还有些没了结的帐,你记得的,对吧?”


他无须担心。我永世都不会忘记达乌德汗推翻国王的那天。每当我听到达乌德汗的名字,就能想起哈桑举起弹弓,瞄准阿塞夫的脸,哈桑说人们会叫他独眼阿塞夫。我记得自己对哈桑的勇气钦慕不已。阿塞夫退开,发誓说给会给我们教训。他已经在哈桑身上实现了誓言,现在轮到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发笑,下巴、肋骨、喉咙统统剧痛难忍,但我不停笑着。我笑得越痛快,他就越起劲地踢我、打我、抓我。但是,自1975年冬天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心安理得。在我大脑深处,我一直在期待这样的事情。我被打得体无完肤,但心病已愈。


“别打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别再打了,老爷,别再伤害他。”索拉博举起弹弓瞄准阿塞夫的脸。阿塞夫倒在地毯上打滚,翻来覆去,不断惨叫,双手捂住血淋淋的眼眶。


“快走!”索拉博对我说。

5. 索拉博随我来到美国


喝着同样的奶水长大的人之间会有亲情。如今,就在这个男孩痛苦的泪水浸湿我的衣裳时,我觉得我们身上也有亲情开始生长出来。在那个房间里和阿塞夫发生的事情,把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不可分开。


我答应索拉博,要带他去美国开始新的生活。但是,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顺利。因为签证问题,我不得不准备将索拉博再次送回恤孤院。

没想到,索拉博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在浴室自杀了。


而就在这时,我才得知妻子已托人在美国办好了临时签证。好在索拉博最终抢救了过来,我再次问出那个让我彻夜难眠的问题:“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也许最后悔的是对你出尔反尔。但那再也不会发生了,我感到非常非常对不起你。我乞求你的原谅。你能做到吗?你能原谅我吗?你能相信我吗?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索拉博从来没有接受我的邀请,他也没有拒绝。就这样,一个星期之后,我把哈桑的儿子从阿富汗带到了美国。


6. 救赎:追回风筝


说索拉博很安静是错误的,他的沉默是对生活曾有过的黑暗忍气吞声地照单全收。


然而,2002年3月某个阴冷的雨天,我带索拉博参加伊丽莎白湖公园的阿富汗人聚会。那天,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当时灰色的天空上,几只风筝高高飞翔,格外夺目。我买了只黄色风筝,带到索拉博站着的地方。

“你喜欢风筝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父亲是瓦兹尔·阿克巴·汗区最棒的追风筝的人?他追风筝时候从来不用看着天空,大家常说他追着风筝的影子。”


索拉博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我有些沮丧地说:“看来我得一个人把它放起来了。”


当风筝在天空飞翔的时候,我感到有人在我旁边,正是索拉博。


“你想试试吗?”

一只绿风筝正在靠近。他的眼光在我们的风筝和那只绿色风筝之间来回转动,脸色有一点点发红,眼睛骤然机警了起来。苏醒了,复活了。不管怎么说,他仍只是一个孩子。


“你想要我追那只风筝给你吗?”


看到他的喉结吞咽着上下蠕动,然后我转过身,向着风筝追去。


“为你,千千万万遍。”我听见自己说。

编辑 排版|凉山

路上读书:全球名校博士30分钟精读一本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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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10
  • “为你,千千万万遍”追寻自由。“为你,千千万万遍”追寻自由。

  • 无意中看了这个电影 还买了书 真的好感人 演员也演得好 真的演得好

  • “为你,千千万万遍”追寻自由。“为你,千千万万遍”追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