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舒伯特，土豆，面包与小夜曲（室内乐印象展）

图片来自网络

生前倍受歧视，死后倍受怀念。简短的几行字，介绍了一位杰出的音乐家生前生后。这似乎是对活人巨大的嘲弄。大概有些人注定要遭遇这样的磨砺，上天才肯眷顾他、怜悯他，给与他不可多得的精彩。

在白日朗朗的上午，我格外想起了这位遭遇遗弃的艺术家，想起他，是因为要为大家上一节音乐课，并欣赏《F大调小夜曲》，管弦乐队版的。弦乐跳跃着的和声，重新熟悉的旋律令我想起些什么与幻想些什么。

每次听到弦乐群组总会有颤微微的印象，或许是小时候家里那部破旧的收录机、不得不要用脚踹几下子，才肯发出声音的收录机，所传递出来的不稳定的声音吧，而小提琴的凄婉力却增强了。

幼年听得最多的是他的作品，有一阵曾与老兄决定换为德彪西的《月光》来认真听听，那是个星期天的早上。我们起床后争先第一地抢洗手间，之后一起商量如何把收录机踹出声响；母亲在厨间做早饭；父亲在楼后自垦的菜地里吸烟斗比；安静地观看他种的菜、养的小鸡小鸭。

我和老兄对着收录机轮番踹过几脚，《月光》就颤微微融进了小屋，那一刻很安静。不久，母亲喊我们吃早饭，派我叫父亲也来吃早饭，我跑去了，他指着一株长得很好的西红柿，说，摘一个吧。我选了最大最红的，摘了，跑回家去。以后这样的场景只有出现在梦境之中了，我的人生提前开始远行。

舒伯特是死亡之后的作曲家，他在逝世几十年之后才功成名就，生前，他曾用《摇篮曲》的手稿去换一份土豆充饥。

我展开所有的想象：《摇蓝曲》换一份土豆，那么《小夜曲》是不是可以换一些水果？奏鸣曲可不可以换一些点心？四重奏可不可换一些面包？六百多首歌曲可不可以够他喝三十年的牛奶？可他却在三十一岁时死去。

贫穷与疾病，还有那部该死的歌剧间奏，使人群与他远离，而他所留下来的作品，可以供许多后人有土豆吃，有水果吃，有点心吃，有面包吃，有牛奶，乃至活命一生。

舒伯特与贝多芬相比，没有交响乐的磅礴壮观；与莫扎特相比，也没有浓重华丽的宫廷气息；但他的声乐曲远远超越了古典音乐的模式，那优美的旋律、强烈的戏剧感、丰厚的和声效果，成为影响新音乐思想、音乐概念的先驱之一，历久铭心。

在这个白日朗朗的上午，我想过了幼年的一些场景，与成年的一些思想经历，我的灵魂因为有了音乐而被拯救得彻底轻松，《F大调小夜曲》主题颤微微衬托出来的瞬间，突然有了泪流满面的冲动。我拍掉身上的粉笔灰，仿佛看到若干年就这样平静着过去，瞬间头发变白。这种感受让我幸福，我就说：上课。

备注：弗朗兹·彼得·舒伯特（Franz Peter Schubert）（1797-1828），生于维也纳的一个教师家庭。作为早期浪漫主义音乐的杰出代表，他生前受歧视，死后得到很高的评价，成为和莫扎特、贝多芬并列的音乐大师。

暖。2006版。面对并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