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和章惇——一对好朋友相爱相杀的一生

宋朝时,中国经济GDP全球第一,文化、艺术空前发展,给后世带来巨大影响。但是从王安石变法开始,新党、旧党你方唱罢我登场,政坛如翻烧饼,今天你做初一,明天我做十五,党争空前激烈,不同党派的人,打击对方从不留情,即使是好朋友 也相爱相杀。苏轼和章惇就是如此一对。

苏轼和章惇曾经是一对好朋友

章惇生于景佑二年,福建南平人;苏轼生于景佑三年,四川眉山人,章惇比苏轼大一岁。

他们二人一同参加了中国历史上最牛的一届科举考试——1057年宋仁宗嘉佑二年的科考。这次科考的主考官是北宋文坛领袖、翰林学士欧阳修,副考官则是宋诗开山祖师梅尧臣。

本次高考前三甲状元章衡,榜眼窦卞,探花罗恺在历史上籍籍无名,

考生中苏轼、苏辙、曾巩、曾布、吕惠卿、章惇、张载、王韶、程颢,程颐这十人,覆盖了北宋文学、哲学、军事、政治领域,在中国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

考试后,苏轼喜笑颜开,章惇垂头丧气。

为什么?因为章惇的侄子章衡高中状元,章惇只跻身二甲。他一怒之下,封还了录取通知书,回家复读。到下一届科考,章惇考了全国第五、开封府第一。

由此可见章惇的行事风格,够狠够傲够有才。一是在考场与晚辈论高下;二是考场似乎为他而设,别人千难万难上不了榜,他只要进考场,名次如探囊取物。

同榜进士,并非章惇与苏轼交往的起始。两人真正的交往起始于章惇调任商洛令,苏轼调任凤翔府节度判官,两地相邻,皆为陕西路辖地。“二人相得益彰”,经常在一块游山玩水,诗酒唱和,连彼此的家属都认识对方。

后来章惇投靠了王安石的新党,苏轼成为司马光一派的旧党。两人虽然政治观点不同,但友谊却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章惇察访荆湖北路,向西南拓土数百里,苏轼写诗称赞:“功名谁使连三捷,身世何缘得两忘。”

章惇给苏轼写信,“他日扁舟约来往,共将诗酒狎樵渔

“乌台诗案”时章惇为苏轼仗义执言

“乌台诗案”是新党构陷苏轼的文字狱。苏轼入狱后,敢为他说话的人不多,但章惇无疑是最敢言的一个,他在皇帝、宰相面前为苏轼辩解。有一次,宰相王珪对宋神宗说,皇上,臣发现一个天大的阴谋!苏东坡要谋反啊!神宗吓好大一跳,问:文人怎么谋反,你拿证据来。

王珪说,你看看苏轼写的这首《咏桧》诗,“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云未要奇。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龙明明是在天上飞的,他偏偏说龙在九泉,他这是要活埋皇上啊。

章惇听不下去了,说:皇上,龙不是专指人君,大臣也可以称呼为龙。诸葛亮不是叫卧龙吗?

神宗一听,觉得有道理。就对王珪说,苏东坡就是写诗咏桧而已,你别想多了!

退朝后。章惇追上王珪质问:相公你这不是要苏轼的命吗?不是要苏轼全家人的命吗?

王珪慌忙摆手说,这不是我的意思,这事我是听舒亶说的。

章惇怼道,舒亶造个谣你也听啊!你怎么不拿他的唾沫当饭吃啊。

章惇怼的是宰相,一般人真不敢这么干,这是拿政治前途去赌啊。顺便说一句,宰相王珪有个孙女,找的女婿名叫秦桧,这两人永远跪在岳飞的墓前。

在多方营救下,苏轼出狱,被贬黄州。曾经的朋友怕被连累都不搭理他,只有章惇主动给他写信,苦口婆心劝他以后不要乱讲话,还给苏轼送药品,资助银钱,馈赠生活必须品,让苏轼非常感动。

苏氏兄弟出手打击新党和章惇

世事如棋,谁也没料到宋神宗能英年早逝。宋神宗之后,宋哲宗继位,哲宗即位时只有八岁,由太皇太后高滔滔垂帘听政。高太后早就看不惯王安石搞的那一套,掌权后立即把司马光、苏轼、苏辙等旧党召回中央任职,废除新法、排斥新党。

看着新党一个个被撤职查办,章惇不改强势作风。他在人员任命、法令废止、宋夏战争等问题上屡屡与高太后、司马光争论,言辞激烈,政局的风云变幻,章惇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弹劾他的奏章如雪片纷飞,把他塑造成贪权恋践,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对此,章惇不意外,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苏轼兄弟对他出手了。先是苏辙,上了一道《乞罢章惇知枢密院状》,苏辙不愧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对章惇的政治攻击既稳又狠,意图置章惇于死地。

以苏氏兄弟的关系,苏辙的弹劾,要说苏轼不知道,谁也不会相信,章惇多么希望苏轼能为他辩护,但苏轼就是一言不发。

仔细想想,苏轼也难:他知道章惇是冤枉的,自己正值官场上升期,既得罪不起高太后,也得罪不起司马光,更不可能跟弟弟苏辙翻脸,因此,只有牺牲章惇这个朋友了。

章惇因此被贬为汝州知州。由宰相到知州,落差之大常人难以想象,章惇因此大病一场。

令章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苏轼又出手了,他给朝廷上了一道《缴词头奏状沈起》的折子,其中写道:“臣伏见熙宁以来,王安石用事,始求边功,构隙四夷;王韶以熙河进,章惇以五溪用,熊本以泸夷奋,沈起、刘彝闻而效之,结怨交蛮,兵连祸结,死者数十万人。”点名批评章惇贪功冒进。

章惇再次被贬,最后被赶到岭南。岭南之行,山高路远,含恨而去的章惇在想,我和你苏轼算是恩断义绝了,如果我章惇有重回朝廷那一天……

可苏轼等人对已经完败的新党,还要痛打落水狗。

新党领袖蔡确被贬后,在贬所的车盖亭,写了几首诗。

旧党说蔡确影射高太后是武则天,制造了车盖亭文字狱案。以前苏轼的乌台诗案,只是把苏轼贬到了湖北的黄州,还在长江以北。

旧党们把蔡确一脚踢过长江,还没落地,又一脚踢过南岭,贬到了烟瘴之地的广东新州。

就连旧党的范纯仁也觉得处罚太重,对吕大防说,岭南的流放之路从七十年前的丁谓以来,已经布满荆棘,我们重开此路,以后难免也会有这样的下场!

没多久,蔡确在流放地染病去世。

旧党做下了初一,新党难道会放弃做十五的机会?

章惇的报复比旧党更加变本加厉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随着时间推移,高太后会死的,哲宗也会长大的。

宋哲宗长大亲政后,新党卷土重来,章惇重回朝堂,担任宰相,这一下轮到旧党人士倒霉了,纷纷被贬出朝堂,当年旧党人士如何对待党,新党比葫芦画瓢再来一次就行了。

作为旧党重要成员的苏氏兄弟首当其冲,有人举报苏轼写文章讽刺哲宗,章惇毫不客气把苏轼贬到广东惠州。

苏轼在惠州,日子其实相当艰难。

惠州府三年来一直拖欠他的薪水,缺吃少穿是常态,苏轼也说:“典衣做重九”、“落英亦可餐”。

的他第三任妻子王朝云在惠州遇瘟疫而亡,苏轼从此形单影只。

但苏轼是乐观的,在艰苦生活中苦中作乐,写了一首诗《纵笔》:“白头萧散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又写道:”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

苏轼在诗中描写的悠然自得的生活传到京城,让章惇更加生气,我让你“春睡美”,让你”日啖荔枝三百颗。“再次下令把苏轼贬到儋州昌化军,亦即今天的海南岛,这其实和流放已没有任何区别了。

说在宋朝,流放海南岛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

不仅把苏轼贬到儋州,还把苏辙贬到雷州,让他们两兄弟隔着海峡相望吧!

这时,苏轼已经六十一岁了。

一封呈给官府的谢表中,苏轼痛苦绝望之情溢于言表:臣孤老无托,瘴疠交攻,子孙恸哭于江边,已为死别,魑魅逢迎于海外,宁许生还?

世事无常 ,正当章惇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时候,剧情再一次反转,宋哲宗死了,在拥立谁当皇上的问题上,章惇站错了队。向太后一方提议立端王赵佶,章惇反对:“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这是章惇最精准的预言,端王就是宋徽宗,北宋就是败亡在他手上。

但章惇没能挡得住端王登基,少了从龙之功。一朝天子一朝臣,宋徽宗顺应众意,把章惇赶出朝廷,步苏轼后尘,到雷州去。

而苏轼、苏辙则从儋州、雷州启程北上,朝廷要重新重用。

章惇之子章援是苏轼的门生,他担心苏轼如果得势,可能会报复章惇,于是就给苏轼写了一封信,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这一年,章惇六十七岁,苏轼六十六岁,都已垂垂老矣。苏轼给章援回信说:“某与丞相交四十余年,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固无增损也。”

苏轼写信时,会想起他与章惇几十年来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相杀吗?章惇读了苏轼的信,会想起当年两个人游山玩水、高谈阔论的情景吗?会想起相互砥砺、同舟共济的日子吗?会回忆起政坛纷争、反目成仇的情况吗?

但从两个人情况看,谁也没有怨对方。

一对老朋友,两个白发人,四十余年的恩恩怨怨,随着这一封书信,画上了句号。

苏轼在给章援回信后一个多月,病逝于北归路上的常州。章惇四年之后病死在被贬的湖州。

苏轼一生官场失意,但诗、词、赋、书法、美食、教育等方面成就斐然,留下了好名声,为后人少敬仰。章惇却被列入臣传,他真是奸臣吗?他做宰相时,击溃西夏40万大军攻击,取消岁币,力抗大辽。南疆拓土百里,打败吐蕃。四个儿子都在基层做官,无一得到照顾。他死时无钱安葬,手指都被老鼠咬烂了。这样的奸臣宋朝是否少了?和要向夏、辽割地求和司马光比,章惇更有血性。南宋高宗之所以把章惇定为奸臣,无非替父亲徽宗阻碍当皇帝的仇而已。历史真的对章惇公平吗?

回顾苏轼与章惇,尽管性格不同,能力超群,但被裹挟在时代的浪潮之中,只能随之浮浮沉沉,自己都无能为力。命运如此,友谊也是如此,完全不能由个人做主,思之令人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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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2
  • 苏东坡先负于人,实为遗憾!

  • 关系扑朔迷离,令人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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