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垦往事——饥饿的记忆
前几天有个当年的知青看了我写的文字说,你们那时比到农村的知青条件好,起码还有供应粮和工资,这话也对。
即使是这样,许多军垦战士还是常常饿肚子,那时的战友一顿饭吃上七八个馒头的绝非个别。
八十年代前出生的人,大都体验过饥饿的滋味,那时人们见面打招呼第一句话是“你吃了吗”?可见吃饭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头等大事。饥饿的记忆深入灵魂。这种招呼方式一直延续至八十年代后,方才渐渐消失于人们日常生活礼仪中。

据当年西湖农场,即七团六连战友王燕儒回忆,她先是劳动,后来当了农场老师。
当年她在西湖农场和战友一起垦荒,顶风沙、战严寒,开荒种地、挖渠放水、打坯盖房,住地窝子、睡地铺的情景几十年后仍历历在目。
那些苦、那些累,都能忍受,唯有一种感受让她刻骨铭心、难以忘怀,那就是饥饿。
西湖地区土地沙化、盐碱化非常严重。浇过水的农田地表形成一层厚厚的碱皮,人走上去“咯吱咯吱”响,脚能陷进去一半,鞋里灌满了碱皮子。
他们开荒后播下的小麦籽种,不少都被碱壳糊死了,无法破土而出。没死的麦苗长势都不好,矮的只有一尺多高,麦粒也不饱满,割麦子时就像薅草。那时粮食定量,每人每月45斤。
听起来觉不少,但没肉没蛋、没油没菜,更没有什么副食品,只是干嚼那几口窝头和芽麦面馒头,每天又要干繁重的体力劳动,那点口粮根本不够吃。
每天等不到收工就已饥肠辘辘,饿得前心贴后心了。男生更甚。
大多数人都靠父母寄点粮票作补贴,或是让家里寄点食品。那时不管谁家寄来了包裹,常常是大家一同分享。包裹刚一打开,能入口的东西片刻间便被吃个精光。
饭量较小的女生还能节约一星半点的饭票支援给男生,饭量大的女生就爱莫能助了。
业余时间弄点什么能吃的东西充饥就成了大家最大的愿望和乐趣。
1970年秋天,王燕儒在二营小学当教员,她和田淑兰、毛华淑三人饿得实在受不住了,到炊事班好说歹说买了一捆大葱和一些辣椒,回来洗干净,切成寸段儿,撒上一把盐拌了拌,就大口小口地吃起来。一会功夫一盆大葱拌辣椒就被他们三人吃光了。
呆了一会,只觉得胃里一股烧灼感,手也火辣辣的。晚上躺在被窝里
就觉得下半身火辣辣地烧得难受。她非常纳闷,心想别是得了什么病吧?她悄悄问小田和小毛:“你们俩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回答是三人都有同样的感觉。这时才恍然大悟,对她俩说:“千万可别用手揉眼睛,不然就更麻烦了。”
又过些日子,饥饿难捱的他们又忍受不住了。他们想办法弄来一盆甜菜(西北特产可用于做糖的原料)疙瘩,煮熟了就狼吞虎咽吃了下去。吃完后就觉得肚子发胀,肚肠子好像拧了劲儿,“叽里咕噜”一个劲地闹,那滋味好难受啊!
还有一次中秋季节,她和营部卫生所的杨继红饿得不行了。就说:“这里要是有咱们天津那边的各种野菜:像马齿苋、灰灰菜、苦苦菜呀,就好了,也可以挖来充充饥,可是这里戈壁滩连一根青草都没有。
杨继红说:“咱俩到地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什么能吃的东西呢。”说着他俩就向地里走去。他们先到拉过秧的瓜地里,找了半天连个小瓜蛋子也没找到。心想摘瓜的捡得真干净啊,连瓜孙子也不给我们剩下几个。
其实小瓜蛋子在炊事员眼里也是宝贝疙瘩,早就被他们拾走腌起来了,准备到冬天当咸菜吃的,无奈他俩又到西红柿地里,终于找到几个青青的小西红柿蛋子。喜出望外,拿回来洗了洗,蘸点盐就吃开了,味道又苦又涩,但是两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戈壁滩上的老鼠是随人迁徙的,因此他们的生活里总少不了这个角色,甚至成了我们饭锅里的常客。有一天早饭时,我从桶里给班里每个人舀汤面,舀到桶底时,一勺子舀上一只大老鼠,吓得她差点把碗给扔了。

这一下大家都傻眼了,前面的人已经快吃完了,有的人正吃了半截,顿时大家都吃不下去了。
伙房里大老鼠特别多,一望无际的沙漠草都不长,它们也没有啥吃的。经常看到一大锅凉水里有一两只大老鼠在游泳。随后炊事班也只能就用这锅水来做饭。因为喝“涝坝水”的地方,水也稀缺。
常说“一只老鼠坏一锅汤”,那时,人们太饿了,就管不了这锅汤是好还是坏了。人们的生存标准是随着外部条件的不同而改变,“何不食肉糜”那是皇帝说的话。
本文资料由王燕儒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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