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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牛晓天

编辑| 照雪下玉关

“赶紧离开，三轮车不能停在这里，更不准载客！”1996年，一名保安驱逐着门口的一名残疾人司机，不让他把三轮车停在大院门口。

为了讨生活，三轮车司机好话说尽百般哀求，保安却没有丝毫通融，甚至越骂越难听。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一个人呢？

三轮车司机不再相让，和保安吵起来，两人越吵越凶直至保安动手。残疾人司机腿脚不便很快败下阵来，被保安揍得鼻青脸肿。路人见状纷纷劝架并报警，警察赶到现场了解情况，才发现被打的残疾人竟是国家特级伤残英雄。

这个残疾人司机是谁？他如何负伤？既然是特级英雄又为何沦落到靠开三轮车载客为生呢？

寒门学子，参军报国

这名被殴打的残疾人司机，名叫吴华，而他也不是生来就双腿残疾，而是在战场上失去了双腿。

吴华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贵州人，20世纪60年代出生，在那个全国人民都很穷的年代，吴华的父母省吃俭用，努力供他读书，希望他将来能有出息。

贫穷的年代还能读书，吴华无疑是幸运的，但那个动荡的年代，学生们又无法专心读书，吴华又是不幸的。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他最终只能回到农村。

虽然父母没说什么，但他觉着自己辜负了父母期望，心情异常沮丧，虽没有一蹶不振，但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不过多年的读书生涯，依然帮他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部队的征兵消息后，好像又找到了人生目标，既然不能继续读书，参军入伍保家卫国也是不错的选择。

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持守卫祖国的边疆，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无疑有着巨大吸引力，尤其是战火激烈的战场，又有哪个男孩能抵抗得住诱惑呢？

十七八岁的吴华，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多，再加上上过学有文化，身体素质也不错，家庭背景也没什么问题，他很顺利便通过考核，成为一名光荣的新兵。

吴华参军是在1983年，当时中国算不上和平，对越自卫反击战自1979年开始以来，边境地区总是断断续续发生战斗，虽然越南一开始被收拾得很惨，但明显不甘心接受失败，妄图找回场子。

建国十几年里，先辈们把该打的仗都打得差不多了，很少有国家敢捋中国虎须。不过，很少并不代表没有，尤其是苏联，自己不愿意直接对中国动手，就怂恿迷之自信的“世界第三军事强国”越南挑事。

不开眼的越南，觉着有苏联在背后撑腰，挑逗一下中国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吞并东南亚几个邻国之后，开始把目光瞄向中国，全然忘记了当年中国援越抗法和抗美，以及对它的经济援助。

越南军队蚕食我国边境，炮轰我国边民，严重影响了中越边境地区和平。是可忍孰不可忍，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正式打响，不到一个月就打到河内附近。

越南发动的侵略战争，最终打成了首都保卫战，如果不是我国决定撤军，可能越军只能到海上防守了。经历过一次快速失败后，越军还没有接受教训，妄图通过反攻把之前侵占的土地再夺回去。

解放军保家卫国，自然不会让越军得逞，此后十年间，中越边境一直有战斗，尤其是最初几年，战斗还比较激烈。

为救战友，失去双腿

1983年参军的吴华，经过一年训练之后，所在部队就接到了开赴老山前线的命令。

老山作为中越边境的制高点之一，很自然地就成了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对越自卫反击战之前，越军就偷偷占领此地并经营多年，修建了诸多工事，妄图把老山据为己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老山必须夺回来，双方都有志在必得的理由，导致老山战斗非常惨烈。后来统计，我军有900多位指战员牺牲在这里，伤残者更是不计其数，而吴华的双腿，就是在这场战斗中失去。

吴华随部队来到老山地区之后，还没怎么休整，很快就投入到战斗中去。激烈的战斗，没有让吴华感到恐惧，看着战友一个个倒在冲锋的路上，吴华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如果这团伙能烧死人，阵地上的越军可能早都被烧光了，当然，这肯定不现实。吴华跟着队伍，一边扫清障碍，一边不断推进，大家的目标只有一个，占领阵地杀死敌人，给死去的战友报仇。

距离目标阵地越来越近，就在大家觉着再加把劲就能攻下时，一个暗堡突然出现在前进道路上，雨点般的子弹向我军袭来，一些战士躲闪不及中弹倒地。

在后边的吴华牙都要咬碎了，他摸出两颗手榴弹就准备往前冲，不过还没站起身就被身旁的连长给死死按住。

“不要冲动，不能做无谓牺牲，只有活着才能给战友报仇。”连长的话惊醒了冲动的吴华，他和大家配合，一边用手榴弹开路，一边悄悄魔向暗堡，最终几颗手榴弹扔到了暗堡里，里边的敌人被全部消灭。

虽然给战友报了仇，但吴华也负了伤，本来想“轻伤不下火线”，但吴华的伤根本算不上轻伤，很快被转移到后方医院治疗。

吴华的运气比较好，第一次在战场上负伤，但并没有留下什么残疾。心里挂念着前线的战友，伤还没有完全好，就打报告申请重回前线，和战友们一起战斗。

不过，等到吴华回到前线时，第一阶段的老山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我军取得了重大胜利，而吴华所在的八连，也因为战斗英勇被授予“老山英雄连”称号。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吴华这次侥幸逃生，换来的不是好运，却是永久的伤害。

阵地被夺后，越军依然不吸取教训，总感觉自己不应该输，被赶下阵地半个多月后，越军重新发动反扑，不过在我军的严密防守下，全都以失败告终。

阵地夺不回来，越军又想出了歪招，他们在我军前进的必经之路上，埋下了大量地雷，希望阻挡或者迟滞我军进攻。

为了打掉越军的嚣张气焰，我军向着越军占领的889高地发起攻击。为了拿下这块难啃的骨头，“老山英雄连”当仁不让地做起了主攻。

进攻途中，八连连长不幸踩中地雷，被炸得凌空飞起，随后又重重摔在地上。眼见连长受伤生死不知，吴华赶忙往前冲想把连长救回来。

地雷的声响已经引起了越军的注意，当吴华想冲过去救连长时，敌人也开始往这边射击。冒着枪林弹雨，吴华成功摸到连长身边，背起连长就往后跑。

前有地雷阵后有不断射来的子弹，吴华背着连长，只能凭着记忆的路线往回跑。这一次幸运之神没有关照他，吴华慌不择路之下踩到地雷，一声巨响掀翻了两人，吴华陷入昏迷之中。

治病养伤，邂逅爱情

吴华倒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战友们不顾雷区危险，向着自己和连长两人冲来。被战友们救回来后，两个负伤的人很快送到后方的战地医院中抢救。

手术室里明亮的灯光下，不时传来手术器械碰撞的声音，这是医生与死神的较量，最终结果勉强打了个平手。吴华幸运地保住了一条命，不幸的是失去了两条腿，而连长因为被炸两次，伤势过重在抢救中就去世了。

想起之前在战场上，连长对自己的帮助，吴华心中难过不已，为何不让自己死去，换回一个健康的连长呢？

自己现在命虽然保住了，但没了双腿，再也无法上战场帮连长报仇了。吴华心中非常难过，一是为死去的连长和战友，二是为自己失去的双腿。

他不得不考虑以后的事，部队肯定是没法待了，但没了双腿的自己又能干什么呢？他再次体会到当年落榜之后的愤懑心情，而且此时比当初还要严重得多。

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也没流过泪的吴华，躺在病床上不免暗自垂泪，已经成了没有双腿的废人，为何还要自己活着呢？吴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一切仿佛又回到了18岁那年的夏天。

“万物皆有裂痕，那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在吴华的人生至暗时刻，一个姑娘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就如一束光照亮了他的人生和未来。

吴华醒来后的一天，一个拥军慰问团来到医院为伤员做慰问演出。演出结束后，慰问团的女同志又当起了“临时护士”，照顾战士陪他们聊天。

来到吴华病床前的，是一个叫杨晓红的女孩，机缘巧合之下两人首次碰面，吴华的英勇事迹深深打动了这个女孩。

那个年代的爱情还很纯粹，没有房子车子也没人关心彩礼，对英雄的仰慕要胜过对物质的追求，杨晓红就是这样一个人。

了解了吴华的事迹后，她开始更关注这个遭受严重打击的人，主动承担起照顾吴华的责任。相仿的年纪，让他俩有说不完的话题，随着了解越来越深入，杨晓红逐渐爱上了这个残疾英雄。

姑娘的柔情蜜意，让吴华走出了失去战友和残疾的阴影，但面对姑娘的大胆表白，吴华却犯了难。自己不再是一个健全的人，以后拿什么给眼前的姑娘幸福？

他开始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想拖累这个善良优秀的姑娘，但杨晓红就认准了吴华，完全不在乎他没有双腿。她相信，将来自己好好工作，一定能撑起两人的小家。

在杨晓红的耐心开导和强烈坚持下，吴华也打开心扉，接受了这份甜蜜的爱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许就是如此。

家庭贫困，自谋出路

养好伤之后，吴华最终只能退伍。在离开部队时，为了表彰他的应用表现，组织上授予他“国家特等伤残英雄”称号。

对此，吴华并没有大肆声张，这份荣誉是死去的战友拿命换来的，自己只是替他们接受而已。想到死去的战友，吴华更觉得这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1990年，吴华和杨晓红喜结连理，而这份看起来并不般配的爱情，不出意外地遭受了很大阻力和诸多质疑。

女儿找一个残疾人做丈夫，杨晓红的父母是一万个不乐意，甚至威胁她要是敢嫁给这个“残废”，就彻底断绝关系再不往来。面对父母的不理解，杨晓红最终还是选择和吴华在一起。

两个人结婚后，住在凯里一间破旧的民房内，这还是两人租来的房子。街坊邻居并不了解吴华的具体情况，只觉着夫妻俩并不般配，完全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管邻居们怎么看，吴华和杨晓红始终相敬相爱，虽然住的地方破旧狭小，但两人都感到满足。因为要照顾丈夫，杨晓红的工作很不稳定，甚至后来只能辞职，夫妻俩只能靠着120元补助金，勉强维持生活。

如果只有两人，这些钱还勉强够用，但婚后一年多，夫妻俩迎来了儿子出生，这点钱很明显不够用了，再加上生活条件不佳导致杨晓红身体孱弱，没有足够的奶水喂养孩子，奶粉钱让这个贫困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家庭陷入困境，吴华坐不住了，他看着其他残疾人开着代步三轮车载客，他也萌生了拉活赚钱的念头。

东拼西凑买了一辆三轮车，吴华练习几次后就开始上街拉客，对他这种双腿截肢的残疾人，很多人都有恻隐之心。

出门干活第一天，吴华赚了5.5元，虽然不多，但在吴华看来无疑是一个好开端，从此之后自己不再是一个无用的人，也能凭着自己的双手赚钱养家，为媳妇孩子撑起一片天。

此后每一天，吴华都早出晚归，只为多赚一点钱。时间久了他也渐渐摸出了门道，趁着中午晚上下班的点，到一个大院门口等待客人。

有一天中午停在大院门口等客人时，发生了文章开头的一幕，直到警察介入，才了解到吴华“国家特级伤残英雄”的身份。

了解了吴华的情况后，保安也很不好意思，当场向吴华道歉，而吴华也大度地表示，自己同样有不对的地方。双方互相道歉后达成和解，而吴华的英雄身份再也瞒不住了。

命运是美好的，吴华在最艰难的时候，遇到了一生挚爱；命运又是残酷的，一家人生活走上坡路时，杨晓红却突然重病离世。

如今，吴华每个月可以领几千元抚恤金，两个孩子也很优秀，大儿子参军入伍，小儿子考上警校，成为一名警察。于国于家，吴华都没有辜负英雄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