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妮(12)

晚饭后，甜妮吩咐两个孩子去屋里写作业，伺侯公公吃了药。

"儿媳妇，别忙活了，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辛老汉问，"你菊姑是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

"嗯，"甜妮说，"她是给俺提过。"

"我打听了，挺好的一个主儿，人挺老实忠厚，又勤快能干，该考虑考虑，怎么又给辞了呢？"辛老汉说，"你看你推了几个了，再这样就死了门了，没人给你提亲了。"

"没人提正好，我还不想走呢！"甜妮说，"我不走，我要守着你们，这是我的家。"

"傻孩子，别说这样的话！"辛老太说话了，"你才二十五六，正年轻着呢，这么熬下去，嘛时侯是个头啊？"

"爹，娘，我要为你们养老送终，我要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我答应过辛生，我在他临死时发过誓的。"甜妮说。

"有这个心就行了，别因为一句话毁了自己一辈子！"辛老汉说，"儿媳妇，听爹的话，走一步吧。俺老两口子现在是无儿无女，往后俺就拿你当亲闺女，好好地打发你，陪送你，你甭管嫁到哪里，这里永远是你第二个娘家！"

"爹，我不走！"甜妮哭了，"我不离开你们！"

"孩子，你以为这样就是孝吗？俺老两口子就高兴了吗？不！"辛老汉说，"因为俺俩，耽误了你一辈子，爹不开心啊！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让外人论道起来，爹这脸上不搁呀！为了辛家，你已经作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了，容毁了，人丑了，孩子没有了，我要是再耽误了你，那不是老混蛋了吗？俺俩现在还不是真老，还能照料得了两个孩子，你放心吧！听话呀，闺女！"

屋门处传来嘤嘤的哭泣声，甜妮回首一看，辛亮辛红两个孩子，一人倚着一扇门，月光下泪光莹莹。

"娘，我不让你走！"辛红扑到甜妮怀里大哭。

辛亮抹了一把眼泪，拉着辞妮的手，"娘，都是我不好，以后亮亮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了，好吗？"

甜妮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孩子，娘哪也不去，永远跟俺儿子闺女在一起！"

这天，辛亮放学回家，额头上鼓着一个包。

"亮亮，你怎么了，头上怎么有包？"甜妮上前关切的问。

"跟人打架了！"亮亮把书包往炕上一扔，"我被开除了！"

"打架了？被开除了？"甜妮抓着辛亮的肩膀，"你怎么跟人打架？把人家打得厉害吗？"

"他欠揍！他再胡说我还揍他！"辛亮说。

"不许胡说！"甜妮说，"他怎么惹着你了？"

"他，他，他说你是丑八怪！我不许他诬蔑你，我就要揍他！"辛亮气呼呼的说，"不让上拉倒，我正好下来帮你干活！"

"他说就说呗，我本来就丑！"甜妮说。

"你不丑，你一点也不丑！谁说你丑我就打谁！"辛亮说。

"这个学生是哪村的？我上门给人家赔礼道歉，然后上学校，让校长网开一面，学咱不能不上啊！"甜妮说。

"娘，你别去找了，就是没这事，我也不想上了，"辛亮说，"爷爷病了不能干活，咱家那么多地，嘛活也指着你一个人干，你多累呀！我十三岁了，是大孩子了，我要帮你干活！"

甜妮抚摸着辛亮的头说，"好孩子，有这份心我就挺高兴了。学，咱还是得上，你还一年就初中毕业了，你要考高中，考大学，将来在城里工作，住楼房，开小车。我是你娘，娘是什么？娘就是儿登天的梯，娘就是儿拉车的牛，只要你有出息，娘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我不求你回报我，我只盼着有朝一日，你出息了，有了本事，过上好日子，十一清明，回到家来，那时我不在了，你到坟上给我说声，娘，儿看你来了，那时，我在地下心里也欢喜呀！"

"娘——"辛亮扑到甜妮怀里，放声大哭。

第二天，甜妮和婆婆找到了校长。

校长严肃的说，"这个孩子行为很恶劣，影响很不好，必须严加惩处。"

"校长啊，你怎么惩处也行，就是别开除他，"甜妮一下子跪在校长面前，"他不能没学上呀，求你了，校长！"

校长把她扶起来，说，"我理解一个母亲的心，可是，这个学生……"

"校长，你知道吗，这不是辛亮的亲娘，是他的后娘！"辛老太说，"我要把情况说一说，你也许能理解我孙子为什么要打人了。我这孙子，四岁上没了娘，六岁上这个后娘进了家。小亮拒不叫娘，想方设法跟后娘对着干，可是，这个后娘不但不记恨，反而真心实意地疼爱孩子。校长你看，我这儿媳这脸，她曾经是那么的漂亮，可为了救小亮，她毁了容；小亮深夜高烧，她背着孩子，赶了六七里路到医院；为了前屋的孩子，她先后两次流产，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校长啊，你不知道，她二十四岁当寡妇，为了孩子长大成人，她坚决不肯改嫁。她的脸是变丑了，可她的心，像金子一样啊！她感动了俺的孙子小亮，小亮不许任何人说哪怕一句有伤他后娘的话，那个同学骂俺媳妇是丑八怪，小亮能忍让吗？校长啊，我知道打人不对，可你要真的开除了小亮，你不光伤了小亮敬重娘的心，对这个当娘的，又是多么大的伤害呀！孩子成不了才，她可能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校长，为了当娘的心愿，你让俺孙子继续上学吧，求你了！

"太感人了，一个伟大的母亲！"校长决定，让辛亮继续读书，学校要召开全体学生大会，会上，辛亮要深刻检查自己的错误，向同学们介绍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动人事迹，在全校掀起"我为母亲读书"的活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