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坐闷罐车进藏的新兵,在兵站敢跟退伍老兵抢饭吃…
闷罐车也叫代客车,是利用铁路棚车代替客车运送人员的车辆,现在只要一提军列,老兵们的第一印象应该就是闷罐车。
闷罐车的喜怒哀乐
——85年参军进藏的记忆碎片(一)
贾洪国
谁人不想醉花前,
保家卫国不等闲。
心有戍边凌云志,
宁负流年负红颜。
1985年10月4日,我们安岳李家和通贤两区119名新兵满怀热情地离开家乡,到达成都大邑安仁镇刘湘公馆,进行了一个多星期的队列集训后,于12日开始向美丽的雪域高原—西藏进发!
那个时候从四川到拉萨有两条公路,一条是国道318(川藏公路),高山峡谷众多,道路崎岖狭窄,弯道又急又陡,夏天泥石流,冬天有雪崩,车毁人亡的事故时有发生;另一条是走青海的格尔木到拉萨的青藏公路,虽然道路开阔,地势平坦,但在近两千公里的路途中,高海拔冻土带的路段比比皆是,号称“天路”,而且绕道还要从成都坐闷罐火车到青海的格尔木。
接兵连长杨宗富告诉我们,相对川藏公路,青藏公路要安全一些。所以我们新兵六团5个连队共计800多人全部从成都青龙场火车站坐闷罐火车到格尔木,再换乘五十铃军用卡车前往拉萨。
成都到格尔木1870公里,闷罐子兵车咣当咣当晃悠,不紧不慢感觉还挺新鲜。沿途经过绵阳、广元、宝鸡、天水、兰州、西宁等地和大大小小的80多个火车站。我们所坐的闷罐火车挂着15节车箱,车箱内无光线,无厕所、无座位和其它设施,全是空荡荡的。箱内堆放着稻草和麻袋,我们就在稻草上面垫着被褥铺着床单睡觉,两个排住在一个车厢。实在内急有憋不住的,推拉式的车厢门口绑扎了两根粗大的麻绳,权当保险绳使用,人吊在哪里就可方便。运行时风大,有时大风会把刚撒出的尿,吹到裤子上,像小孩尿床似的,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闷罐车据说是铁路部门运输牲口的,所以每节车厢有几个五十公分见方的窗户,窗户上焊了钢条子,车厢内没有电灯,晚上一片漆黑,偶尔经过车站和城市居民区,有点光亮照射。我们除了睡觉外,其余时间只能坐在铺上聊天,谁有好吃的零食也都慷慨共享,主要是块糖,瓜子,桔子。万不得已,才点上两支珍贵的蜡烛。
由于大多是首次离家远行,青春年少的好奇心情无比喜悦,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闷罐车时速大约在30公里左右,而且是每站必停,只有在没有客货列车经过的间隙才让我们运兵车通过。第一天开坐在上面还感觉新鲜好奇,第二天这种感觉的不再有了,第三天以后,就开始疲惫和茫然了,不过大家谈天说地,接兵排长还允许大家适度的打扑克娱乐,没打牌的则谈笑风生,遇到铁路边有美女时,也有兴高采烈打口哨的,书是看不进的,时间一长疲惫了,就只有静静地躺着闭目养神。
一旦火车到站或是临时停车,值班人员都会迅速拉开车门,放下简易的木梯子,临近门口的便依次鱼贯而出,张开双臂拥抱着灿烂的阳光,享受着新鲜空气。而离门口较远的,则只有眼巴巴从不大的窗口探头,看看那晴朗的天空,吸吸车外清新的气息,爽爽地放松一下压抑的心情,让心灵在异乡的阳光下轻快飘荡。我们在宝鸡东就出过事故,人员刚下车几个,车又启动了,没法子,我双手抓紧车厢简易铁梯子,到宝鸡站车停了,才进入车厢里。其余的就打的坐车赶到宝鸡站,因为在宝鸡军供站早餐,所以停车久,才与队伍会合。
虽然火车上有简易厕所,但风大车辆摇晃,而且很不文明,所以能憋的,都尽量到停车时才解决问题。在成都出发前,新兵排长李乐问大家,什么叫幸福?大伙你言我语说了很多答案,排长只是笑笑,摇摇头,没有点评总结。每次到达军供站后,大家只要看见“厕所”二字,不管是男厕还是女厕,立刻蜂拥而进,挤得水泄不通!方便之后的畅快淋漓,让我们想到了幸福原来是内急解决之后那一刻。
在行军途中都以班为最小单位管理,班长站在队列前面,副班长站在末位负责伙食,为了路途生活方便,新兵连特地给副班长配了一个铁桶,随时提在手上。每当下了火车方便之后,就得迅速跑到军供站的食堂去寻找菜盆和盛米饭的箩筐,而副班长更是拿起铁桶冲在最前面去找打菜的地方。
我们新兵进藏的那年,刚好退伍老兵也离藏,经常在军供站和兵站与退伍老兵相遇,整个军供站和兵站到处都是一片没有帽徽和领章的绿色,过往新老兵摩肩接踵,拥挤不堪。退伍老兵眼疾手快又霸气,而新兵动作怯懦又规矩。一不小心我们的米饭和菜就不翼而飞,新兵们只能眼巴巴地饿着肚子。当然,也有新老兵因为饭菜发生纠纷吵嘴打架的现象,但基本都被接送兵的干部给平息了。
记得在天水军供站,由于初次经验不足,我们的米饭就被退伍老兵抢先端走了,李排长心急如焚,急忙叫大家拿着碗在食堂内到处跑去找饭,只要看见箩筐里有米饭,不问青红皂白盛上一碗就跑,看到多数人都抢到米饭,李排长才松了一口气。所以从那以后,只要停车吃饭,排长总是跑在最前面,边跑边高呼着“一、二、三、四”的番号,然后吼到“快点、快点、大家跑步跟上……”,我们更像离弦之箭火速赶到放饭放菜的地方。更有趣的是开始个别战友很斯文,拿着小碗打饭,谁知盛了第一碗就沒有第二碗了,尝到苦头后,我们班就拿铁桶先搞半桶备着,不够,就舀铁桶的饭吃,吃好了,就送给其它班的吃。我们班这一发明,迅速在新兵团传开,并进行效仿。接兵团长认为这是自私自利,过了格尔木,铁桶打饭的行为就被禁止了!
成都到青海现在的火车可以朝发夕至,但我们坐的闷罐火车走了6天5夜,每天基本能保证有三顿饭,但不定时,也有吃不上早餐的时候,好在成都出发前,每个新兵发了十个月饼,如果吃不上早餐或大家肚子饿了,就吃点月饼充充饥。
记得在广元军供站由于晚餐吃得很早,到了晚上车过秦岭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大家睡不着互相悄悄议论,李排长听到后大声吼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不料有位战友在被窝里轻声嘀咕道:“肚子饿了睡不着”!
李排长叫王副排长起来点着蜡烛,把他私人带的水果给每人发了一个,大家又吃又笑,很是开心。有时肚子饿了的时候,我们一个区的战友就轮流拿出自己的罐头和饼干,围坐一团,你一口罐头,我一片饼干,然后再喝两口开水,相互谦让着吃点充饥,那时候才真正体现了战友的情谊。
10月19日上午,我们顺利到达青海省格尔木。那时的格尔木,高楼零零散散有几栋,楼房只有四、五层高,其余大多是土坯砌的墙,街道狭窄,毛驴在大街上来来往往,大街小巷到处都有牛羊马粪的踪迹,整个城市既荒凉又脏乱,与家乡四川形成了天壤之别。我们也是在格尔木第一次见到藏族群众,零距离欣赏到了藏袍和藏靴的粗犷,特别是男士吊着一把长长的藏刀在腰间里甩来甩去,令人感到有点心理发毛,异域风情的新奇,把我们思乡的愁绪冲淡了许多。
(待续)
(注: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贾洪国:1968 年生人,西藏军旅五年,双流县报记者十年。出版有个人文学集《 一花一世界 》《 人生足迹 》 《 风兮雨兮》。近年来,主要精力用于采写《寻访战友故事集》,目前已完成了二十多万字的初稿创作。因为“人在变老,军旅的记忆却永葆青春!”把文字当成爱好经营,把生活当成诗意品味,一念花开,一念云起,在时光中拈花微笑,能穿透岁月漫漫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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