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把我手紧紧握住的小军，直到下了公交车见他依然没有放开的打算。我只好稍稍用力从那个湿热的掌心挣脱开来。

脸一沉，懒得理会身边人心里是什么感受。

自顾自径直朝前走去。

耳边传来小军焦急的呼喊声：“你等等我！”

见我闷头走路，没理睬他。

他几个箭步冲上去追我，不解地问：“你怎么了，好好的闹什么别扭？”

我停下脚步认真说道：“我没闹别扭。”

“那你干嘛一个人往前冲，叫你也不理人。”

我鼓起勇气说出事实：“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牵手走路，别扭。”

小军脱口而出：“这就什么好别扭的？”

“我说别扭就是别扭，你又不只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感受，总之下次你不要随便牵我的手。”

见我动了真格。

小军振振有词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做解释：“好吧，我知道了。而且我刚才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因为公交车上人实在太多。你又是第一次出门，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我当然不会买账。

我呛呛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会那么容易走丢？”

见我摆出要和他理论的架势，小军终于没憋住：“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们难得出来玩一次，你就不要为这些小事闹别扭行不行？”

见小军道歉，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僵。

我勉强点了点头，眼里的不快消退几分。

一边继续和小军并排往前走，一边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等下找个合适的机会。

小军对我的好，我心存感激。

有些话，还是要趁早说清楚比较好。

02

跟着小军转了一个弯，眼前的街景渐渐繁华起来。宽敞的大马路两边建筑风格多样，融合了中西方‬建筑元素的精华。

两旁商店里面陈列的商品琳琅满目，看啥都觉得新鲜的我，早已忘记先前闹别扭‬的不快。

我们一边逛，小军一边在耳边和我解释这个糕点他以前吃过，包的是什么馅料可惜味道不怎么样。那座像欧式宫殿的建筑，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别致的路灯、花坛、电话亭，甚至地上的窨井盖上都刻有不同的城市建筑图案，让我感受到了这座城市国际与传统的交融。

亲身感受两种文化冲击的我，变身为十万个。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我嘴里源源不断冒出来。有些问题小军勉强能答出来，大多时候他只能摸摸后脑勺呵呵笑。

我当然不会去怪他，只是把这些问题在自己心中默默记下。想着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去慢慢找寻答案。

不知不觉中，我们就把这条街逛了一大半。这时那些带着鲜艳颜色帽子，胸口挂在显眼胸牌的游客多了，到处开始充斥高声贝热闹的喧嚣声。

我有些累了，于是找了一个专门供游客休息的长凳坐了下来。因为人太多位置有限，小军只能站在旁边等我。

他四处观望一下，俯下身对我提建议道：“晓晓，步行街我们逛得差多不了。你饿的话，我记得后面一条街好像有一家麦当劳，我们可以先去吃饭？”

“要是你不饿的话，要不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去电影院看看？我同事和我说，早场电影有优惠的。”

03

其实我并没有很累，坐下来休息会儿马上感觉自己又元气满满。

一听小军提议说要去看电影，我马上眼前一亮兴奋地说：“我想去看电影，我长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坐在大电影院看过电影，顶多就是在老家的录像厅看电影。”

听我这么说，小军也兴奋起来：“其实我也只去过一次电影院，还是几个月前我同事带我去的。别说、那大屏幕看起来的感觉就是爽，和我们老家的录像厅完全不是一回事。”

通过小军绘声绘色的介绍，我顿时对电影院充满神往。激动的我，二话不说立马起身。

见我人站了起来，小军笑着问我：“决定好了，我们去看电影？”

我迫切地点头，非常用力。

接下来小军大致看了一下方向，为难地对我说：“我是听我同事说步行街附近有一家电影院，但具体位置我不清楚。这样我找人问问路，你别着急。”

“我不急，你慢慢问。”

自从经历过那个本地胖女人对我的排斥后，我的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阴影。于是我主动退后一步，把问路这个重任交给小军。

他定睛一看，老练地挑了一个人上前问话。

他姿态从容，一点都没有初出茅庐青涩的样子。那个路人非常热心，不断伸手给小军指引方向。

把小军落落大方一言一行看在眼里的人，不免有些鄙视躲在他身后畏手畏脚的自己。

等问好路的人，昂首阔步向我走来的时候。

我忍不住对他翘起敬佩的大拇指。

04

小军有些莫名其妙看着我，我笑着解释说：“你真的变了很多。”

“有吗？”

“我还记得读书的时候，老师叫你起来回答问题。你磕磕巴巴说不出一个完整答案的样子，你自己还有印象吗？”

小军脸一红：“张小花，那些陈年烂芝麻的旧事你怎么还记得啊？”

“还好吧，也就两年多一点。”

“我早没印象了，但我记得你唱歌特别好听。有一次学校搞活动，你上台去唱过一次歌。”

小军不提，我险些都把这事给忘记。

那次是有重要的领导来学校参观，为了欢迎他们校长破天荒搞了一个活动。

其实说是活动，也就是临时拉了几个学生上去唱歌跳舞。对了、还有诗歌朗诵，就这样硬凑了几个节目。

我那天脸蛋，被负责这场活动的语文老师给画成猴子红屁股。我当时死活不愿以这样的丑样子登台唱歌，可语文老师非说这样的舞台妆效果好，领导们看着喜庆。

最后我没扭过语文老师，被逼无奈只能顶着两个大红脸蛋被她推上了台。因为担心同学们会取笑我这个见不得人的鬼样子，郁闷的我连当时自己具体唱的什么歌，是一句都想不起来。

如今见小军竟然提起自己当年的糗事，我怪叫：“早忘记了，你肯定记错了那人不是我？”

谁知小军比我更加激动，言辞凿凿地说道：“怎么不是你，我现在还记得你唱的那句小城故事多………”

05

眼见敷衍不过去，我只好承认：“好吧，我好像是唱过。”

小军大喜，还在傻傻地问：“你想起来了？”

我突然发难：“你这人烦不烦，怎么像个老人家一样喜欢提以前的事？”

有点愣的人，不明所以。

我没再给小军任何机会叙旧，而是果断提醒他：“你同事不是说看早场电影有优惠吗？现在快11点了，再不去的话优惠就没了。”

身为打工人，我们都知道省钱的重要性。

走出校园步入社会的那一刻，我们无可避免都变得俗气起来。

反应过来的人也没再纠结学生时代留下的情愫，而是理智地带头朝前走：“那个阿叔和我说朝这边走，拐弯再走过5百多米就能找到那家电影院。”

我拔腿跟上。

今天运气不错，按照那个好心路人的指点我们很快就找到电影院。这时正好11点，售票厅窗口那边只有寥寥几个人在排队，我和小军赶紧跑过去。

等到我们的时候，小军的同事果然没有骗人。

15分钟后正好有一场，票价比下午黄金时段便宜一半。大喜的人立马掏出钱买了两张电影票，据小军说位置还不错。

小军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崭新的电子表：“还有点时间，我去买两瓶汽水你在这等我。”

我本想说不渴，不要浪费钱。

可话还没说出口，小军已经跑开没了人影。

等他再度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易拉罐还有一包零食。他把零食和易拉罐汽水塞给我的时候，我马上说：“谢谢！”

06

看看时间差不多，小军拉着我进场。

我因为是第一次，所以非常听话跟在他身旁走进电影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屏幕，开映后黑暗中的光影变化带来视觉冲击，一时让我陷入忘我的境地。

银幕上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仿佛触动了我的灵魂，看得太过投入的我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原来看电影是一场视觉和听觉的双重盛宴，我当场就爱上看电影这件事！

正看到入神，感觉有一团物体朝我靠拢过来。

警觉的我回头一看，正是小军。

在昏暗的灯光下，近在咫尺的脸带着一种企图和试探的表情。再近一些，我几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

紧急当中，我喝住他的靠近：“你过去一点！”

被我毫不留情面地拒绝后，那张脸没了胆量再更近一步。因为如果他再凑过来，我心底已经做好翻脸的准备。

黑暗是掩饰尴尬最好的武器，小军立马装作没事发生一样摆正坐姿继续看电影。

观察好一会儿，见他终于老实。

我也把心放下来，学他的样子继续看电影。我知道小军不是坏人，他刚才的越轨举动更多是在试探我的心意。

只是接下来的电影在演些什么，我看得没了先前那么忘我投入。心情已经有些复杂的我，觉得有些事情必须马上要说清楚，我并不想失去小军这样一个好朋友。

07

电影结束，灯光大亮的时候我和小军都有些心慌。两个人虽然并排走，但谁都不敢与对方的眼神对视。

出了电影院，小军为了打破尴尬：“小花，我们去吃饭好吗？”

“嗯。”

“那我们去吃汉堡和鸡翅。”

“嗯。”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我们走进人头攒动的麦当劳。可能因为是休息日的关系，店里竟然座无虚位。

我们两个人在人群里流连一会，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小军嘱咐我坐下来看守位置，他去买吃的。

坐下来后，我好奇打量四周的人。

几乎每桌人的脸上都带着周末外出游玩的欢快表情，聚在一起兴高采烈聊着一些什么。偶尔还有几个顽皮的孩子在座位之间来回穿梭，好一派温馨的生活画面。

置身其中的我，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左看右看。连小军何时端着食物回来，我都没有注意。

飘着诱人香味的汉堡薯条、还有鸡翅，堆满一整个食物托盘。我有些心疼：“小军，你买这么多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小军一边拿托盘上的白色纸巾擦手，一边大方地说：“难得吃一次，自然要吃开心。小花，你看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拿，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你先吃，不够的话我再去买。”

我拿起一根金黄色炸到香喷喷的薯条，学着小军的样子沾了一点鲜红色番茄酱后送进嘴里。这薯条美味得让人无法抗拒，酥脆的外皮和酸甜番茄酱完美结合，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一根吃完，我忍不住就拿了几根。

08

几根薯条下肚，我想起今天的正事。

我咬着下嘴唇，对正在吃汉堡的人说道：“小军，过几天发工资我想请你吃饭。”

小军似乎并没在意我的话，而是津津有味地继续吃着。

我赶紧说：“小军，我是说真的。”

他这才依依不舍放下手里的汉堡，不解地问：“我们之间，谁请客不都一样吗？”

我摇摇头，坚定地说：“不一样，我不能平白无故老是要你请客。还有……”

这时有些胆怯的我，偷偷瞄了一眼小军又迅速把头低下。

但把心一横，还是选择把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在老家上班的时候，我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我妈。所以我手头上没什么多余的钱，才会跟你说我没有路费。”

“等过几天发了工资，我就把之前你邮寄给我的路费还给你。”

说完这些话，我把头埋得更低。

长久的沉默之后，小军冷冰冰的声音打破我们之间的僵局：“张小花，你把头给我抬起来。”

我依言照办。

毕竟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有些事总归，还是要面对。

就像眼前，即使知道小军会因为我的话生气。有些划清界限伤人的话，我还是必须说出来。

不然再拖下来，对谁都不好。

我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李胜军对我的心意和想法。可扪心自问，我能肆无忌弹和他一起打打闹闹，一起说很多无法在爸妈面前说的知心话。

但一想到要和他过一辈子，在同一个屋檐下吃饭睡觉。我立马就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为了避免小军继续误会下去，再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让彼此难堪。

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出来。

09

小军的脸色骤然一沉，死死盯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真见到阴沉着脸的人，我还是止不住胆怯：“我…… 我只是不好意思欠你这么多人情，我担心以后会还不清的。”

此时我相信小军应该已经听明白，我话背后的意思。眼光中迸射出冷厉的人一字一句问道：“张小花，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还？”

我急急为自己分辩：“我知道你不是喜欢计较的人，但我也不是爱占别人便宜的人。”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别人？”

被逼急的我，再也没法保持淡定：“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军，在我眼里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和同学，而且我希望能永远和你保持这种关系。”

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

我人顿时觉得轻松不少，毕竟压在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被卸了下来。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李胜军因为这个原因要和我翻脸，损失这段友谊的话。

即使不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心中无愧之后，我看小军的眼神反而坦然不少。感受到我身上微妙变化的人埋头不说话，只是把薯条一根又一根麻木往嘴里塞。

不到一会的功夫，那包薯条就被他消失干净。

直到他的手触碰到空空如也的包装袋，才醒过来：“哎呀，我怎么一个人把薯条都吃完了？”

10

小军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问：“小花，不好意思我不当心把薯条全吃光。这样我再去买一包，你等等我。”

话音刚落，他就起身离开。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双手空空，脸色却镇定不少。鬓角两侧湿湿的，我猜测他应该是去卫生间洗了一个冷水脸。

我小心翼翼问道：“你还好吗？”

小军点点头：“我没事，前面是我太激动了。你既然不想欠我的人情，那等你什么时候方便的话就把我借你的钱还给我。我不急，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好的。”

小军犹豫了半天：“或者，你不还也可以。”

听出他最后一句话里的不舍，我马上坚定地说：“我肯定要还你的，等我一发了工资就还你。到时候我坐公交车去你们工厂找你玩，你不是说你同事想见见我吗？”

小军苦笑道：“不用了，你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是让人随便参观。”

“小军，你别在意我的话。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就像以前一样。”

此时我非常庆幸我们身处在热闹之中，起码没话可说的时候不显得突兀。

我默默看着小军，他也默默与我对视。

良久，他主动开口：“张小花，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我承认我读书的时候喜欢过你，但我发誓那是我读书的时候见识少。”

“现在到了这个大城市天我身边围绕着那么多小姑娘，我早就把你放下了。”

“我告诉你，你不要在那边自作多情！”

我当然明白李胜军是故意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但我真的很开心。并且我非常配合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现在比读书的时候强很多，肯定有很多小姑娘在追你。”

“还用你说，这是肯定的。”

“那你和我说说，都有谁啊？”

神色自然很多的人，开始对我吹嘘起自己的光荣历史：“我们车间新来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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