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儿饭

□星袁蒙沂

距清明还有十多天时,老家的梨花就陆续开了。春天,不光温度由冷转暖,就连阳光和空气也都晴朗、清新起来。

前几天,遇了点添堵的事,心情甚是糟糕,特别是整日早出晚归,重复奔波在单位、学校和家中,一直没有空闲外出,内心更是憋闷。

星期六,妻子下夜班,我请了一下午的假。三四年没带孩子旅游闲逛了,准备抽半天时间带他们回趟老家。

李子、桃、梨、连翘都开花了,这个时节的老家,花儿开得正火!雪白刺眼的梨花,淡白中泛绿的李子花,浅粉、红艳的桃花,黄得浓郁夸张的连翘花,坡岭上、山脚下、河沟边、大路旁的果园里、宅院外,随处可见。

得知要回老家看梨花,小儿子手舞足蹈的,比谁都兴奋。他哥哥倒是沉稳,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驱车离开小区,拐入乡间公路。路两旁的树,明显洋溢着春的色泽。远处的杨树林,看上去绿蒙蒙的,像是有层浅绿色的雾气笼罩其上。

桃花因品种不同,有的已盛开,有些还未露出花苞。由地方镇一路上坡,公路两旁的桃花色泽渐变。越靠近天宝,桃花的颜色越是红艳。这可能因品种而异,也可能跟光照、温度等环境因素有关。

行至范家台村,路两侧的坡岭上,始见顶着满树白花的老梨树。那些树的树龄,估计都有几十上百年了。李子树也成片出现,李子花白中泛绿,就像宣纸上扫过一抹抹低调的水彩,浸润在空气中。

两泉村的一段公路两旁,生长着数十棵老梨树,我停下车,一家人到近旁的果园里拍照。

不知是否太久没回老家的原因,对两个儿子来说,路旁的花儿没有太大吸引力,小儿子熙顺一遍遍嚷着赶紧回老家,老大梓航也表示支持。

我只好重新启动车子,放慢车速,让他们一边赶路一边观赏。在小儿子心里,欣赏两旁的风景远没有回老家玩重要。他爷爷在老家,几个小伙伴也在老家,那里才有他的乐趣。

老家院中大缸里栽的橘子树,这时还结满橘子,有的正泛黄。俩儿子一回家,父亲就问他们吃不吃,伸手去摘。那种橘子,只有山楂大小,我以前尝过,特别酸。熙顺的表情本来就丰富,咬了一口爷爷递来的橘子立马咧嘴眯眼,抠出来扔掉。大儿子梓航未受影响,从容地吃了两个。

领着他俩回老家玩,不能啥都不做吧,我提议捋些榆钱儿做饭吃,梓航随即赞同。

我跟梓航那么大时,正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村子周边的树,随便哪一棵,没有我上不去的。老家周边的山,没有哪一座是我不敢爬的。爬屋顶上摸鸟,去河沟里掀螃蟹,都是家常便饭。

如今,年过四十的我,手脚不再那么灵活,体力和体重也是个问题。老家院东侧蜂场里的那些榆树,棵棵四五米、六七米高,我是不想爬树了。想吃榆钱儿,站到高处,用高枝剪剪下些枝条,在树底下捋还行。

父亲听到我们商量着想捋榆钱儿,还没等我们去,就抱着一大抱榆钱儿枝回来了。他七十多岁了,依然灵活,加上身体瘦小,攀爬起树来比我轻松。

父亲借助地势,站在高处,用高枝剪剪落了一些结满榆钱儿的枝条,足足一大抱。我跟妻子、梓航一起,坐在阳台上,一枝一枝地捋起来。

很多人说榆钱儿是一串串的,实际上,榆钱儿并不成串,而是一簇簇一撮撮的。一撮撮榆钱儿挤在一起,撮与撮之间挨得太近,满满一根枝条排开,看上去就像是成串存在的。

经常摘榆钱儿的人,摘出了经验,可以用手捋。没摘过榆钱儿的人,一上来就学着人家的样子贸然去捋,捋下来的榆钱儿掺杂着不少叶子,还得二次挑拣。

捋榆钱儿的时候,父亲也过来帮忙。他说,榆钱儿煮粥好喝。过去他不光喝过榆钱儿粥,还经常生吃榆钱儿,日子最难的时候,连山楂芽子都掰回家吃过。

榆钱儿有很多吃法,可以煮稀饭喝,可以做饼吃,黏黏滑滑甜甜的,反正比山楂芽子和树皮好吃得多。

我小时候也吃过榆钱儿,爬到树上,捋一把塞进嘴里就吃。生榆钱儿嫩滑,略微有些甜,嚼起来满口鲜香。

大儿子梓航知道榆钱儿能吃,不过他捋榆钱儿主要是因为新鲜感。我告诉他最好是摘而不要用手捋,他捋进塑料筐的榆钱儿里还掺杂着很多叶子,还得再次挑拣。

梓航不信,非得让我捋几把榆钱儿看看,渐渐看出了门道。细枝条末端多数长有小叶子,捋榆钱儿时,一开始用力,末端略松手,就带不下叶片来。掌握不好方法,也可以一撮撮往下摘,虽然慢些,却干净。

一抱榆钱儿枝,捋了满满两塑料筐榆钱儿,全倒进袋子中,晚上带回家。

次日一早,打开卧室的门,一股清香扑面而至。母亲已做好了早餐,黄豆面、玉米面和榆钱儿一起,被做成了一锅稀粥。盛了一碗端上桌,即现满桌子春的气息。

除了榆钱儿饭,还有小葱拌咸菜、辣椒香椿芽、清炒菠菜、冷冻猪肘片。面煎饼做伴,榆钱儿饭入口,那种滑糯甜香味,倏然沸腾。

(本文作者为平邑作协副主席,现供职于临沂市平邑县地方镇中心卫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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