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吃不起糠咽菜?那吃肉好了!

大夏国,洛州。

白石镇,林家村。

人间四月芳菲尽,和煦微风抚过舒展的垂柳,吹散了桃李花香,吹绿了田野和乡村。

一条溪流从郁郁葱葱的大淮山蜿蜒而下,溪水清澈见底,能清楚看到青褐色沙石。

几个男人拿着渔网或地笼围着溪边找最佳捕鱼地点,却没瞧见谁手里有鱼货。

溪流北边有个妇人,站在山洞门口冲着里面唾沫横飞的叫骂:

“余氏,你这个不要脸的烂货赶紧滚出来,借我家三十文钱两年不还,以为躲在狗洞里装死就行了?今天要是不还钱,老娘烧了你这狗洞......”

而山洞里面,四个孩子跪在干草地铺前,对着平躺的妇人痛哭流涕。

“娘啊,你一路走好,欠林大壮家的三十文钱,大郎便是去乞讨也会还上,一定好好将弟弟妹妹抚养成人,你苦了一辈子,下辈子托生个富贵人家,别在过这种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了。”

“二郎没用,连个草席都买不起,只能将娘用干草裹尸,若是将来二郎出息,一定重新为娘加棺,另寻风水宝地重新安葬。”

几个孩子嚎啕大哭,谁都没留意躺在干草上的妇人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触动了一下。

余采薇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一时半会没办法消化脑子里突如其来的记忆。

她本是世界五百强企业家福福超市门店的业务经理,呕心沥血一门心思搞业绩,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的付出终于换来了对等回报,升职总经理。

昨天去冷冻室盘点生鲜,准备做最后交接工作,结果不小心把自己反锁在了冷冻室。

零下十八的温度,该是撑不到第二天上午九点超市开门营业的,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却在精神恍惚之际,脑海中多出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还伴随着哭丧和辱骂的声音。

“别嚎了,先给我......我点吃的行吗?”

余采薇被他们几个哭烦,脑子里的记忆像是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

但眼下有最关键的事情要解决,她饥肠辘辘,只觉得前胸贴着后背,好像十多天没吃过东西一般。

杨大郎都准备动手给人抬进大淮山埋了,突然听到余采薇的声音,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磕磕巴巴的问:“娘,你没......没死啊?”

余采薇很想爬起来,却一点力气使不上,一说话口腔里就直冒酸水。

看着四个孩子心里很诡异,和脑子里多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人物一般,他们身上穿着古代粗布衣,女孩梳着双丫髻,男孩子的头上竟也束着潦草凌乱的发髻。

“给我......点吃的!”

杨二郎闻言,只当他娘是村里人口中说的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不禁哭的更伤心:“娘,家里已经三天不揭锅,哪里还有吃的!”

余采薇虚弱的问:“水呢?给我一口水总可以吧?”

杨三姐忙不迭的爬起来:“娘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水。”

杨四郎凑到干草铺前,握着余采薇的手臂把鼻涕都给哭了出来:“娘,你不要死,你死了四郎就没娘了。”

小豆丁看起来五六岁,面黄肌瘦的,余采薇今年三十三,的确是能当他娘。

可事实上她还没有结婚,曾经倒是有几段恋情,不是彩礼问题,就是性格问题,最后都没能修成正果。

突然多出四个孩子叫她娘,心里别提多违和。

根据零碎的记忆确认,三个大的,分别是十七,十六,十四年纪,最小的这个六岁。

她何德何能生出这些个好大儿!!!

杨三姐着急忙慌的用葫芦水瓢打来了水,余采薇上次看到这种古董般的水瓢还是儿时在农村奶奶家里。

余采薇被杨大郎扶坐起来,靠在他瘦弱的怀里咕噜噜喝了半瓢水,胃里才稍微觉得舒服了点。

“外面谁在骂骂咧咧的?”

杨大郎哽咽着说:“是张婶子又来要钱了。”

话音一落,余采薇的脑海里就自动拼凑起了关于一个叫张翠柳的记忆。

这个女人在村子里出了名的嚣张跋扈不好惹,原主确实欠了她钱,却是她男人林大壮想和原主搞破鞋硬塞的。

原主一直不同意苟且之事,林大壮觉得自己亏了,回家告诉婆娘张翠柳,说他前前后后借给了原主三十文钱。

张翠柳一听那还得了,三天两头来找原主要钱,可原主一个妇道人家要养活四个孩子都费劲,哪有钱还。

就这点破事,闹的全村人尽皆知,尤其是碎嘴的妇人,没少编排原主为了生计勾引林大壮,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扶我起来。”

杨大郎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把余采薇给扶了起来:“娘你小心点。”

余采薇踉踉跄跄的被扶着走出山洞。

叫骂的妇人三十几岁模样,穿着粗布衣,绾起来的妇人发髻被一块灰布包着,消瘦身材,面貌看起来特别刁钻刻薄。

张翠柳嚣张道:“终于舍得出来了?以为让你家这几个哭丧就能骗过老娘?”

余采薇想拿出点气势出来,但她这会说话的力气都提不上,委实拿不出气势,无力的说:“给我十天时间,我一定把三十文钱还给你。”

“一天都等不了,你推了两年,今天要是再不还钱,老娘去官府衙门告你!”

“我说到做到,最后一次,就十天,如果到时候我还不上钱,任你处置。”

张翠柳不依不饶:“想要在拖十天可以,拿东西做抵押!”

余采薇看了看身边几个孩子,除了杨三姐身上缝缝补补穿的还算全面,两个儿子上半身都衣不蔽体,想下针线估计都找不到地方,小儿子衣服和裤子更是只有半截。

在看看洞里洞外,里面只有几个干草地铺,洞门口放着一个煮饭的陶罐和几个打磨光滑的竹节碗,再者就是堆放在门口的干柴。

哪有什么东西能抵押?

家徒四壁都不足以形容这家人的贫穷,她一点不怀疑耗子进来都要哭着出去!

“你看到了,我家没有能抵押的东西,这样,如果十天我还不上钱,就翻一倍利息。”

“利息是啥意思?”

余采薇在脑子里搜寻这个时代的说法,过了一会才解释说:“利息就是息钱,如果我十天还不上钱,就翻一倍。”

张翠柳刻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贪婪之色,眼冒精光:“当真?”

余采薇怎么说也是个现代独立女性,不至于赚不来区区三十文钱,她肯定道:“当真!”

张翠柳咄咄逼人的问:“要是十天后你依旧还不上怎么办?”

“那就在翻倍,以十天为周期,一倍一倍往上翻。”

料想余采薇穷的叮当响,拿不出钱装死都用上了,闹下去没结果。

不如就给她十天时间,到时候还不上越欠越多,今年余采薇家的水稻收成都给她也不够!

不亏!

“行,这可是你说的,我十天后再来要钱!”

几句话把聒噪的张翠柳打发了是好,可几个孩子半分开心不起来,个个愁眉不展。

杨大郎苦着一张脸说:“娘,十天时间,我们上哪去弄三十文钱啊。”

“我自会想办法。”

对于余采薇而言,一个小时前还在冷冻库里瑟瑟发抖,突然穿越到了古代,成了四个孩子的母亲,她需要时间来接受适应这一切。

山洞不深,目测宽五六米,长十米左右,四月时节,山洞里还有些阴凉。

余采薇便坐在山洞门口的大树根桌旁,两手托着腮,默默整理着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从而了解这个世界。

杨三姐拿着柳条编的篮子,刚哭过的声音还很嘶哑:“娘,我去山上在找找,看能不能采到野菜回来。”

杨大郎说:“我和二郎也一起进山找野菜,人多更容易找到,让四郎在家里陪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你就进山洞里躺着。”

余采薇点点头,她现在急需要吃东西,胃里饿的都发疼。

杨二郎交代杨四郎:“娘身体不好,你在家里不要调皮捣蛋,我们找到吃的就回来。”

杨四郎懂事的应道:“二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娘的。”

余采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她赶上穿越大军了,穿越进了一个叫大夏的国度,可不是中国历史上的夏朝,更不是西夏的别称。

这个大夏是一个架空的朝代,铁锅走到千家万户还不足三十年,放在中国古代,应该是属于唐末到宋初的那个时期。

很不幸,不是皇后王妃,公主嫡女什么的,连个不受宠的庶女都没混上,她是一个有四个娃的农家弃妇。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她和原主同名,同龄,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现代的她出生于农村,父母早亡,一直跟着奶奶生活,靠着优异成绩拿奖学金读完了大学,步入社会又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家福福门店业务经理。

生活算不上富裕,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奶奶去世后,她卖掉农村房子,凑了首付,已经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小家。

这具身体的原主命运就悲惨了。

娘家是隔壁向阳村的,父亲余耀光是十里八村为数不多的童生,在镇上书院教书育人。

母亲生原主时血崩一命呜呼,阿婆很快托人在林家村给父亲找了个续弦。

知识家庭,不说原主熟读四书五经,但也算知书达理,贤惠恭顺。

古代庄户女子能识文断字,少之又少,按理说原主长大怎么都能说一门好亲事。

谁料刚及笄,后娘林桂芬就拿了老杨家十两银子给原主敲定了婚事。

父亲原是不同意,觉得老杨家在林家村不是大姓,奈何后娘在父亲面前硬是把老杨家的二儿子人品样貌夸出了花。

原主嫁到老杨家后才知道,老杨家二儿子杨志高就是个泼才,好吃懒做不说,平时在村里竟干照猫逗狗调戏小媳妇大姑娘的事。

父亲在世时,老杨家对她还算过得去,毕竟有个童生亲家,老杨家也能跟着沾点光。

可没几年,原主生下杨三姐后,父亲在书院突发心疾去世,原主的倚仗没了,老杨家再不拿她当回事。

平时什么脏活累活她都得干不说,还时不时被婆母刁难,只因娶她时花的彩礼太多,什么陪嫁都没有。

两年前,杨志高和本村小寡妇刘芳草搞在了一起,还弄大了肚子。

刘芳草原来的相公是个木匠,家里有房有地有点余钱,即便带着个五岁的娃,老杨家人本着向钱看也是很满意的。

再者原主已经三十多,芳华不在,又半点嫁妆底子没有,杨志高早就厌弃,便动了休妻念头。

原主从小在泼辣强势的后娘手里讨生活,养成了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性子,唯独硬气了一回,就是争取和离,让四个孩子跟随自己,不然就要闹到官府去。

在这个时代里,休妻和离有天壤之别,被休是要连累儿孙抬不起头的,但要休妻也没那么容易,需得犯下七出之条。

原主出身于知识家庭,多少懂点律法,她孝顺公婆友爱妯娌,为夫家生儿育女,不与外男私交,对丈夫一句妒话不敢有,身体健康无恶疾,从不与村里妇人嚼口舌,更没有小偷小摸邻里一根针一根线。

想休妻,闹到官府吃罪的只会是杨志高。

原主只有一个信念,她在后娘手里被磋磨了十五年,不可能再让自己的孩子也落到后娘手里被磋磨。

刘芳草已经怀上了杨志高孩子,村子里普通人家没有纳妾做小一说,刘芳草自然也不想给四个孩子当后娘。

不说别的,老大老二眼瞅着要说亲,她又不是没儿子,怎会愿意拿自己的钱给前人的孩子坐享其成?

刘芳草成天和杨志高闹,不让原主带着四个孩子走,就威胁一碗堕胎药喝下去和杨志高一刀两断。

就这样,杨志高财色熏心,答应了和离,把四个孩子给了原主。

原主和离之后,婆家不管,娘家回不去,实在没有地方可容身,便带着孩子们住进了山洞,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娘,你再喝点水垫垫肚子吧,喝饱就不饿了。”杨四郎拿着水瓢递给余采薇。

余采薇无语凝噎,生无可恋,这个家目前能打牙祭的东西只有水!

神啊,毁灭吧!

快到傍晚,杨三姐才提着篮子和两个哥哥从山上回来。

余采薇心想即便只能吃野菜,好歹先填饱肚子再说。

然而,当她看到篮子里几个鸡蛋大小的牛肝菌和一些黑木耳就绝望了,加一起估计一斤都没有,一家五口人怎么够吃?

她想起来了,原主就是舍不得吃被活活饿死的。

按理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林家村坐落于大淮山脚下,怎么也不可能连野菜都吃不饱。

事实上大淮山上面有个天池,唯一蜿蜒而下的这条溪流贯穿了三个镇子,养育了上百村落。

近几年,大淮山一带梅雨季延长,天池水位暴涨引发洪涝,把溪流附近的村落和田地淹没大半。

林家村还算好的,村庄地势高没什么事,只毁了田地,人员伤亡不大。

庄户人家在地里刨食,庄稼颗粒无收,即便官府减免了赋税,村民还是食不果腹,无奈之下不少人为了活命出去逃荒。

剩下的人没有吃怎么办?

只能进大淮山找吃的,周围这么多村落,山里有多少东西够吃的?

便是野菜,也很难寻到。

杨三姐提着篮子说:“娘,今天我们运气还不错,找到些蕈和耳子,你等等,我这就去做饭。”

蕈是这个时代对菌菇类的统称,耳子就是黑木耳,当地的土话也叫黑耳朵。

杨二郎见家里没水,勤快的拿着木桶跟着去了溪流边。

杨大郎则是关心的问余采薇:“娘,你感觉怎么样了?”

余采薇饿趴在木根桌上,有气无力的说:“一时半会死不了。”

杨大郎闻言,眼眶兀的一红,带着哭腔说:“儿子没用,这么大的人了,连让娘吃顿饱饭都做不到。”

怪不了杨大郎没出息,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

杨大郎和杨二郎也曾想去镇上找活计,可荒年灾害,最不缺劳动力。

甚至有人分文不取,一家老小卖身地主或富贵人家,只求一日两餐温饱。

想找一份活计何其之难!

余采薇说:“哭什么,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杨大郎把没流出来的眼泪擦掉,难为情的说:“要不我一会去阿婆那里问问,看看能不能在借点粮食?”

老杨家要是顾及原主母子,轮得到她借尸还魂?

几个孩子去借粮食十有八九空着手回来,搞不好还得被奚落一顿,半点尊严没有。

“不用,明天娘和你们一起进山找吃的。”

“可是你的身体......”

“说了一时半会死不了。”

余采薇口气有些生硬,独居惯了的她突然变成四个娃的母亲,即便有原主记忆做铺垫,也无法立刻适应。

不一会,杨二郎和杨三姐回来了,几个孩子一起搭手生火做饭。

采来的蕈和耳子放进陶罐里,唯一的配料就是水,家里连盐都没有,更别指望油。

煮出来的汤真就是汤,除了余采薇的竹节碗里,其他人碗里几乎找不到蕈和耳子,汤水呈现出深褐色,像极了电视剧里冒着热气的毒药。

余采薇知道几个孩子是舍不得吃,想留着下一顿,心里不免有些动容。

她没力气去劝大家捞点蕈和耳子一起吃,拿起筷子先动手吃了起来。

口感和意料之中的一样,一点都不好,清汤寡水没一点咸味。

也不对,细品,还有点牛肝菌中的土腥味!

她虽然跟着奶奶长大,可从小家里有地,也没碰上过荒年,柴米油盐的基本所需,家里从来不缺。

这种苦日子,远超余采薇的认知。

尽管如此,她还吃了整整两大碗汤,事实证明,人在极度饥饿时,只要不是心存死志,再难下咽的食物,也能大口朵颐。

胃里有了底气,余采薇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在附近走了走,去亲自感受所处的环境。

抛开贫困不说,其实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放眼望去,溪流对面向南,一条大路横穿村落,两边坐落无数木头建造的古朴房屋,家家户户都有小院。

夕阳余晖笼罩下,一片金黄中炊烟袅袅,宁静而又祥和。

溪流北面有很大一片空旷绿草地,稀稀疏疏长了些白桦树,再往北就是蜿蜒跌宕的大淮山脉。

初夏时节,山林翠绿,茂密旺盛,巍峨屹立在天地之间,宛如一位守护者,令人心生敬畏。

偶有妇人提着篮子从山里挖野菜出来,看到余采薇也不打招呼,甚至有的人还嗤之以鼻。

在村妇眼中,和离也只是比休妻好听了一点,她依然是一个被男人休了的弃妇。

再加上张翠柳动不动在村里嚼舌根,说她勾引林大壮,骗林大壮钱,村里妇人更加不耻。

未开化的时代,人的道德标准有限,要求不了这些妇人对原主有什么同理心。

穿越后的第一晚,余采薇听着杨大朗的鼾声辗转反侧,也不知道是原主好多天没洗过澡,还是干草里有虫子,浑身痒的难受。

山洞里黑漆漆的,照明全靠洒在洞口的月色,偶有山间风袭来,还觉得有些发冷。

山洞里只有两床被子,冬季里杨大朗和杨二郎两人睡在一起用一床,原主和杨三姐杨四郎三人挤在一起用一床。

此刻杨三姐和杨四郎用一床,余采薇用一床,杨大朗和杨二郎只能蜷缩着身体。

被子虽然破旧,洗的却还算干净,就是里面的芦苇花让余采薇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她开始想自己前一天才盘点好的超市蚕丝被库存,触感是那么的柔软丝滑。

哀哀叹了口气,心里一阵哀鸣。

突然,似有什么东西压在了粗布被上,她胡乱伸手摸了摸,当摸到触感冰冰凉的塑料外包装时,惊的立刻坐了起来。

杨三姐迷迷糊糊的问:“娘,你怎么还不睡?”

余采薇心里震惊万分,但凡杨三姐不是半梦半醒之间,也能听出来她的声音不对劲。

“起来上厕所。”

“上厕所是什么意思?”

余采薇一拍脑门,解释道:“解手,我起来解手,不用管我,你快睡吧。”

余采薇拿起被褥上的东西,蹑手蹑脚起身出了山洞。

没有被重工业污染过的古代,月如勾玉,清凉如水。

或许是不同时空的原因,这里的勾月比现代要大上一倍,皎洁明亮,能清楚的让她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床没拆封蚕丝被。

山里时不时有狼嚎传出,余采薇知道只是听着声音嘹亮,实际上狼离自己可能很远。

但她还是不敢走远,拿着被子走到溪流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想着蚕丝被是怎么来的。

难道她穿越后触发了什么系统?

压抑心头的激动,试探性的叫了几声:“系统?统子?小统统?”

并没有什么反应!

还是说要经过识海冥想什么的?

她开始盘膝打坐,聚精会神的冥想。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一群乌鸦从她头顶飞过,留下了一串......

到底是哪里不对?

拿着蚕丝被放在眼前仔细观摩,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的品牌大字,这就是超市库存里的蚕丝被啊。

刚刚她正好是想到超市才出现蚕丝被的。

一下子开了窍,不再冥想,余采薇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遍超市里的东西,可乐,薯片,饼干。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蚕丝被包装上面多出了她正在想的东西。

余采薇兴奋的扔掉蚕丝被,拿起可乐易拉罐打开,一口喝掉了半瓶,痛快的打了个气嗝,身体缺失的能量似乎一下子得到了补充。

她放下易拉罐,拿起薯片拆开,边吃边想:我想要进入超市。

下一秒,她已经站在了灯火通明的超市里,没有错,就是她工作的那家门店超市。

除了她以外,超市一个人都没有,诡异的安静,仿佛一根针掉地上都能清楚听见。

原来不是系统,而是超市空间!

能随意取物,是不是也代表着可以把物品收入?

意念一转,她回到了现实世界,用意念开始想,把蚕丝被和饼干一起收入超市。

随即,她又回到了超市里,脚下正是刚刚带进来的东西。

只是无法确定,自己是身体进入了空间,还是只有意念在空间里。

但不管如何,有了这个东西,即便在古代荒年,她也不必担心饿肚子,超市里琳琅满目的物资,足够她吃喝一辈子不愁。

第一时间去了食品区域,光是罐头货架,就有两排,一个个货架连在一起,一排正好二十米。

余采薇先打开一瓶黄桃罐头,如饿死鬼投胎,咕噜噜喝下一整瓶糖水,然后用手捏着黄桃一边吃一边看。

她工作的门店是个大型超市,里面除了没有成品服装,鞋子外,生活所需一应俱全,还有三个大仓库的库存,和一个大型冷冻库,一个大型冷藏库。

美中不足的是,生鲜蔬菜区里只剩下了一些蔫吧了青菜和几颗畸形西红柿。

时蔬一类,都是每天早上和中午供应商才会送来的。

也就是说,她的空间超市状态,其实是晚上打样后的。

不过余采薇已经很高兴了,没有系统,不需要做任务,她就拥有了这么多物资。

天不亡我余采薇!

琢磨到了月上中天,现代时间估计得凌晨,她这才回到山洞里。

有空间,就不想委屈自己,直接取出两床被子一个枕头,一个铺在身下,一个盖在身上,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翌日,第一缕光线照射进了山洞。

杨大郎第一个睡醒,昨天他在溪流边下了几个地笼,想趁早去看看有没有鱼。

坐起来想看看母亲的身体情况,发现母亲身上盖着一床纯白色的被褥,外观看起来还是崭新的。

“娘,娘,你哪来的新被褥?”杨大郎惊讶的张大嘴巴。

因为他的声音太大,另外三个孩子也醒了,纷纷看向余采薇,兄妹三人和杨大郎一样,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了。

这么好的被褥得值多少钱?

关键是他们家都揭不开锅了,哪里来的钱买新被褥?

余采薇迷迷瞪瞪被扬大郎吵醒,睁开眼睛发现四个孩子正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含糊不清的问:“怎么了?”

杨四郎从被褥里钻出来,爬到余采薇的床边,又怕弄脏她的纯白新被褥,不敢用手去摸,面黄肌瘦的脸上,两只眼睛却格外灵动。

“娘,哪来的新被褥啊?”

余采薇差点就脱口而出是空间超市里的了。

但话到嘴边她又及时住了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放在高度文明的现代都很受用,何况是不开化的古代。

虽然这几个都是原主的亲生,可余采薇不敢赌,毕竟她并不是原主,理论上说,只有这具身体和他们是血缘至亲,灵魂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而且即便他们不会有邪念,又要如何解释空间超市?古人信鬼神,要是传了出去,外面人把她当成妖魔鬼怪烧死怎么办?

她还能幸运的再借尸还魂一回?

若是回到现代,被关在冷冻库一夜的她,第二天已经成冰雕了吧?还能活?

余采薇笑着开口解释:“昨天晚上我起来解手在外面发现的。”

杨大郎愕然眨巴了两下眼睛:“我们这里晚上一般没人过来,谁会丢两床新被褥?”

余采薇也说不通,越解释越别口:“没准是谁是山里猎户丢的。”

杨二郎摇头,手摩挲着下颚:“不可能,看娘盖的被褥是好东西,猎户家里可能稍微富裕些,但也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余采薇后悔冲动拿出被褥了:“管他谁丢的,反正我捡到了。”

杨四郎天真的问:“可是娘以前不是要教我们拾金不昧吗?”

穷成这样了,还什么拾金不昧啊,先活着再说吧!

余采薇到底是不想教坏这几个纯朴善良的孩子,只好摸着杨四郎毛糙干涩的发丝说:“如果有人找过来,我们在还给人家就是。”

怕几个孩子再追问,余采薇赶紧起床出去洗漱。

杨三姐起床则是先为几人把床铺都收拾好,被褥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怕把两床新被褥弄脏,特地用旧被褥放在下面。

余采薇走到溪边,看着清澈的溪水,第一次用自己的视角去看顶着的脸。

真真是瘦骨嶙峋,脸上就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三十三岁的年纪,被贫苦生活磋磨的像是四十,连头发都粗糙发黄。

原主只能说瘦,看着显老,但并不丑,年轻时也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样貌。

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浓眉杏眼,翘鼻小嘴,天生的白皙好肤色,别人干农活晒黑在想恢复过来很困难,她农忙过后养上个把月,肤色就会白皙如初。

四个孩子中,除了杨二郎随了父亲的小麦色皮肤,其他三个也都是随了原主的。

正看着溪水出神,杨三姐端着木盆走了过来,清脆的声音很是悦耳:“娘,你怎么空手来洗漱了。”

余采薇根本不想用柳枝刷牙,她是打算一个人过来从空间里取出牙刷牙膏的。

“呃......我忘了!”

杨三姐心疼的看着自己母亲,心里想着母亲一定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醒过来精神恍惚了。

她上前用木盆打了水上来,把柳枝递到余采薇手里。

余采薇心里叫苦,孝顺是好事,可她真不用伺候,柳枝刷牙她一点都不想体验啊。

碍于杨三姐也在身边洗漱,余采薇苦哈哈的学着她的样子,把柳枝一头咬成细软小条,开始在嘴里清理牙齿。

这玩意和牙刷牙膏根本没法比,咬在嘴里一股子青涩柳木味。

“娘,今天我们有鱼吃了!”

这具身体对肉类的渴望已经在空间里得到充分的满足,余采薇刚起床,还没有多少食欲。

循声望去,扬大郎一手拿着鳞片发红的鱼,一手提着几个地笼走了过来。

鱼看起来不大,撑死七八两,去掉鳞片内脏够谁吃的?

“这鱼可真好看。”

余采薇没看过这种鳞片发红的鱼,形体像鳊鱼,背部鱼鳍偏长。

能在这条溪流里的,必定是天池里的产物,属于冷水鱼种。

杨大郎说:“红鱼不都长这样吗?没觉得好看,要是能长大点就好了。”

余采薇的脑海里立刻就有了红鱼的记忆。

这鱼属于大淮山天池独有品种,别看只有七八两,却要长十几年才能有这么大,生长极为缓慢。

溪流里平时的鱼不多,主要是天池周围都是陡峭山峰,没办法捕鱼,唯一这条溪流的源头处可下网,捕到的鱼是六个上游村落共有资源,卖掉换钱平分。

钱由每个村的里正保管,春节时按人头发放,只要是三岁以上都能分到,但是上游六个村都不小,到村民手里,一人能分到十文钱就不错了。

用现代思维来看这件事的话,其实就是村子里想让大家多生孩子不弃养的鼓励,也是响应朝廷的号召。

总之村民们能捕到的都是漏网之鱼,所以少之又少。

平时想吃鱼,只能从一些野河里抓,或者去买,扬大郎能抓到这条红鱼,运气已经很好了。

杨三姐洗漱完甩了甩手上的水,笑道:“我这就回家去拿刀来杀鱼,正好炖个鱼汤给娘补补身子。”

余采薇对没油没盐的鱼汤没抱期望,但是等杨三姐忙里往外做出来时,她还是错愕了。

看出来杨三姐很孝顺,一条鱼煮熟折了两段全在她碗里,可是为什么是用昨天没舍得吃完的蕈耳子汤煮?

再不济咱们用清水煮行不行?

一点看不到奶白色鱼汤,碗里的水越来越黑!!!

就这,杨四郎还看着她碗里鱼肉直咽口水。

杨二郎关心的问:“娘,你今天身子感觉咋样?”

余采薇拿起碗把鱼肉往杨四郎碗里夹,说:“我没事了,昨天只是饿晕,吓到你们了吧?”

瞧着她的脸色今天恢复了些生气,好看了不少,如果不是回光返照,大家也就放心了。

杨二郎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见余采薇把鱼肉都给杨四郎,拿起筷子就在他的头上重重敲了下,训斥说:

“娘平时啥都舍不得吃,昨天还被饿昏,你好意思吃得下去?能不能懂点事!”

杨四郎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委屈的撇了撇嘴巴,心里特别想吃,却又懂事的把自己的碗推到余采薇面前,说道:

“娘,我一点都不想吃鱼,还是你吃吧。”

余采薇看得出来,想吃的人不止是杨四郎,三个大的一样在暗暗咽口水。

她直接把所有人碗里的汤全部倒进陶罐里,用筷子把鱼肉给搅碎。

杨大郎想要阻止:“娘你这是干什么?”

余采薇说:“都是一家人,没有吃独食的道理。”

杨大郎蹙眉:“可是你的身子不好,得补补。”

余采薇嗤笑:“你们哪个身子骨好?要补一起补。”

她一点都不想喝这锅腥气十足的鱼汤,看到几个孩子都这么孝顺,心里终究是不忍辜负他们的好意。

得其身体,承其因果!

她没有当过妈妈,也没有信心一定能做好,但她会尽力带着几个孩子走出困顿,当是对这具身体的因果回报。

吃了饭,杨大郎和杨二郎要进山找野菜,杨三姐则是收拾起了碗筷。

余采薇跟上两个儿子:“我也一起去。”

杨大郎说:“要不娘还是在家里歇着,我和二郎去就成。”

余采薇拿出空间物资需要一个出处,坚持说:“人多力量大,家里留着三姐和四郎照看,我们娘仨一起去找野菜。”

杨大郎犹豫了下:“那娘你就跟在我身边,身子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走吧。”

才是早晨,就有不少妇人提着篮子一起进山,和她们目的一样,都想趁人不是那么多,进山看看能不能找点野菜糊口。

大多数人家里的菜地还没长成,全指望着大淮山。

进山的路长年被踩踏,留下了一条长长通道,起初山路并不难走,但是越往里面,通道越是狭小,渐渐便没有了。

余采薇跟着两个儿子还得继续往里面走,外围能吃的都被村民采光了。

里面灌木丛越来越多,路越来越难走。

杨大郎走在最前面,贴心的为余采薇开辟能下脚的路,他说:“娘,你和二弟在这里等等,昨天我在前面灌木丛里做了抓野兔的陷阱,我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你去吧,注意安全。”

杨大郎应了一声,把篮子丢给杨二郎,自己往深处下陷阱的地方走去。

杨二郎开始在附近寻找能吃的野菜和蕈。

余采薇趁他不注意,往有水声的溪边走去。

找了个落脚点,意念一动进了空间,开始去生鲜区找什么肉类能带出去。

路过面点区时,她随手拿了个包子,边吃边走。

心里不禁一阵欣喜,面点区晚上剩不下多少面食,但她嘴里的包子竟然带着温热。

已经过去一天两夜,包子还温热着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空间是静止的,里面所有东西都不用担心会过期。

简直就是逆天啊有木有!!!

到了生鲜区,鸡鸭鱼肉和海鲜都有,但大多都是冷冻,拿出去没办法解释,水产区那边拿出去似乎也不好解释。

找了半天,最后余采薇在冰柜里拿出一只当天现杀的鸡,已经处理干净,可能是晚上超市要下班才放进冰柜里,有点凉,但没有被冻起来。

她提着鸡去调料区,想着拿点调料出去,选好了又给放了回去。

山里能找到野鸡,可是找不到油盐,更找不到什么鸡精胡椒十三香。

她想鸡肉炖出来的汤,就算没什么调料也比那锅黑暗鱼汤强吧?

早上没吃饱,她在面点区的柜台里,找出几杯豆浆和粥,都是封装好没卖掉的,凉的。

把煮茶叶蛋的超大电饭煲通上电,锅里加水,把豆浆和粥都扔进去加热。

不知道这个空间的电是怎么来的,反正能用。

等着加热的同时,她去超市外面看看情况。

这个门店本在一个大型商场内,但整个商场并没有穿越过来。

超市外的走廊看不到其它门店,伸手不见五指,超市里的灯光一点都照射不出来。

按照记忆摸去电灯开关处,按了几下灯也没亮。

应该是只有超市空间。

可惜,外面门店有服装,首饰,茶叶等,电动车自行车都有,要是也在空间内就好了。

回到面点区,她心满意足吃了顿早饭,然后才拿着鸡出去。

刚回到现实世界,就听到杨二郎着急的喊着:“娘,你在哪?娘?”

余采薇赶紧回应:“二郎,这里。”

杨二郎听到余采薇的声音,忙不迭的跑了过去:“刚刚我还在这边找娘,你去哪了?”

“你说刚刚来这边找过?没看到我?”

杨二郎急的满头大汗,说:“对啊,娘,山里有野狼猛兽,你一定要跟紧我。”

她不是意识进入空间,而是整个人都进去了。

能在空间里自由呼吸啊,也就是说可以装活物!!!

“娘,你手里怎么有只鸡?”

杨二郎这才看见余采薇手里拿着鸡,目测得有三斤多,他顿时两眼直冒光。

余采薇回神解释说:“哦,我刚刚抓的,顺便找个了能下脚的溪边给杀了。”

“你身上有刀吗?”

余采薇头疼,这小子能不能别这么刨根问底!

“没有,我刚刚见有个邻村的妇人带了刀,便借来用了下。”

杨二郎咧嘴笑的开心:“没想到山里的野鸡能长这么大,看样子得有三斤多,没杀之前不得五斤以上?”

余采薇扯了扯嘴角:“可能这只鸡比较肥。”

不一会杨大郎也回来了,两手空空,垂头丧气。

余采薇就知道他不大可能有收获,要是这么容易,原主怎么还会饿死!

杨二郎高兴的说:“大哥快过来看看,娘抓到了一只野鸡。”

杨大郎精神猛然一震,加快步伐走了过来:“娘你怎么抓的?”

余采薇心虚说:“就在这附近抓的,可能野鸡本来就受了点伤,跑不快,我很容易就抓到了。”

杨大郎是个憨厚的面相,笑起来有点傻气:“太好了,今天找不到野菜我们也有鸡吃了,四郎要是瞧见,指不定得高兴到蹦起来。”

余采薇说:“看看能不能找点蕈,我们回去炖鸡汤。”

杨大郎点点头:“那我们在附近找找看。”

余采薇把鸡放在了杨二郎的篮子里,跟着一起找野菜。

三人找了半天,最后只找到了几个耳子,山里被村民挖的太干净,在往里面找的话,可能会有,但是只有一些资深猎户才敢进。

外围没瞧着什么猛兽,可腹地不缺野狼老虎,毒潭沼气应有尽有,一般人进入腹地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当场。

这个时代一天只吃两顿饭,一般就是上午一顿,下午一顿,当然,镇上富贵人家别说一天三顿,便是四五顿也正常,饿了就吃呗。

娘三不着急回去吃饭,一路找着野菜下山。

“哟,二郎,哪来的鸡啊?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三十来岁左右的妇人伸头看杨二郎篮子里东西,发现是一只处理好的鸡,眼馋的神情一展无遗。

余采薇有这妇人的记忆,叫李迎春,家住村正中,紧挨着路边。

平日最爱和村里妇人坐在家附近的老槐树下聊东家长李家短,没少和张翠柳编排捏造原主勾引林大壮,嘴坏的很。

杨二郎是个愣头青,一听李迎春的话就不乐意了,黑着脸语气很冲道:“你家鸡会出现在深山里?”

李迎春阴阳怪气道:“谁知道你这鸡哪里来的?不是偷的急眼干啥?还不是心虚?”

“这是我娘在山上抓的野鸡。”

“山里野鸡哪有这么肥的?看看这鸡腿上的肉,一点不像是野鸡。”

杨二郎冲她翻了个白眼:“要是觉得我这只鸡是偷来的,就拿出证据来,没证据少多管闲事!”

“嘿,你这娃怎么说话呢?一点教养没有,怎么说我也是长辈,余氏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明明是自己嘴欠,开口就嫉妒杨二郎篮子里有鸡,还倒打一耙说杨二郎没有教养。

余采薇回头说:“二郎不偷不抢,堂堂正正做人,我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好,轮不到旁人来说嘴。”

杨二郎心里感动被母亲护着的同时,也觉得很意外。

他的母亲是一个懦弱的性子,平时被村子里妇人编排成啥样都不会去说理,总是自己躲起来偷偷抹眼泪。

这是母亲第一次为了他和别人顶嘴!

李迎春和村里的长舌妇欺负惯了余采薇,冷不丁被回怼,心里不服气。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

余采薇哼了一声:“你先阴阳怪气质疑我家二郎偷鸡,后又说指责他没有教养,我就不能阴阳怪气了?你不说自己是长辈吗?我和你平辈,要不咱们掰扯几句?”

这会杨大郎都意外了,他母亲什么时候嘴这么利索了?

不是一直教他们莫要为一时之气与人争长短吗?

李迎春被余采薇两句话堵的没理,改口装的正气凛然了起来:“俗话说人穷志不短,别为一口吃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

余采薇一句不让:“俗话还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呢,我瞧着李氏你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感情是吃嫉妒长这么大,所以一点不觉得你在掩饰嫉妒?”

李迎春瞬间像是被点着的炮仗,指着余采薇上前骂道:“余氏你这个不要脸的娼妇,看老娘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杨大郎立刻挡在余采薇跟前,他不会吵架,但是有他在,谁也别想对她母亲动手。

杨二郎就干脆多了,对上李迎春,掰着自己的手腕发狠威胁:“满嘴喷粪还想打我娘,也得先过我这关才行,动起手来可别怪我没大没小,毕竟拳脚无眼。”

别看杨二郎长的瘦,真动起手来村子里小伙子没几个人打得过,何况两兄弟都在。

好汉不吃眼前亏,动手是绝对不可能动手的。

可李迎春嘴上却不服输,愤愤的唾弃了一口,叫骂道:“啊呸!余氏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烂货,生出杨二郎你这个偷鸡摸狗贼也不奇怪,幸好老杨家把你们母子赶了出来,丢人现眼的玩意,还好意思赖在我们林家村不走。”

余采薇听着李迎春越骂越难听,要是单论口角她肯定不会输,但是泼妇骂街就算了吧,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拉过杨二郎说:“知道狗嘴会喷粪,咱们做为人还能学狗吃泡屎再吐出来?回家炖鸡汤,让狗馋去吧。”

杨二郎瞪了李迎春一眼,气死人不偿命的补刀:“大淮山都被你喷的臭气熏天,不知道早上吃了多少屎。”

李迎春气红了眼,一路追着他们骂到山下,母子三人回家了,她还站在溪流的小石桥上又骂了好一会。

心里越想越生气,真就去村子里问谁家丢了鸡。

可附近有养鸡的家里并没有丢,最后她也只能干生气。

杨四郎见家里今天有鸡吃,抱着余采薇的小腿不停的夸:“有鸡吃咯,有鸡吃咯,娘你真厉害......”

余采薇看着杨三姐一个人忙活,唯一配料又是水。

有心想从空间拿物资,却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这家人的生活上有太多东西都需要改善,还是得有钱才行。

她作势回山洞,其实是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红色打火机,这东西在现代很便宜,但是放在古代足够新奇,应该能卖些钱。

空间里有许多东西可以卖,价值也更高,比如放大镜,望远镜,时钟等。

但是原主贫困了几年都拿不出东西典当,一下子当了价值更高的东西,身边几个孩子恐怕都会怀疑。

在出来后,余采薇对扬大郎和杨二郎说:“你们明天和我去一趟镇上。”

杨二郎问:“我们又没有钱,去镇上干什么?”

余采薇伸手,把打火机展现在他们眼前:“去当掉这个打火机。”

几个孩子惊奇的盯着红色塑料打火机看,杨四郎懵懂的问:“这叫打火机?有什么用吗?”

余采薇解释:“点火用的,和火折子很相似。”

说着,余采薇亲自示范给他们看,拿了些干草,蹲在石头架起的锅灶前,不费劲一按,干草便被火苗点燃。

杨三姐惊呼:“神器!”

余采薇噗呲一笑,给三个孩子解释:“什么神器,这就是点火用的,和火折子其实没太大区别。”

杨大郎震惊的问:“娘,你哪来的这东西?”

余采薇只能推给原主那早死的父亲身上,他在镇上教书,手里能有个什么新奇玩意也能说得过去。

“你们外翁留给我的,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明天就拿去当铺当掉换些生活所需。”

果不其然,听到她说是外翁的,几个孩子都没有质疑。

杨大郎微微蹙眉:“外翁留给娘的东西拿去当掉会不会不太好?”

原主那个父亲也算不上好爹,虽然对原主有些照拂,但不多!

不然原主怎么会被后娘磋磨成那么软弱胆小的性子?

偏偏原主对父亲极为尊敬,觉得是父亲在镇上教书忙,十天半月回村一次,所以照顾不到她,什么委屈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我心里有你们外翁就好了,我们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

几个孩子沉默了,他们现在真的很需要钱,水稻才插秧去没多久,种子都是在里正家里借的,收成要等入秋,家里根本没有一点粮食支撑。

杨二郎拍着胸脯说:“娘,将来我一定会赚钱把外翁的遗物赎回来。”

赎什么赎!

空间里的打火机不谈货架上的,仓库里最少两大箱,几辈子也用不完。

余采薇拍了拍杨二郎的肩膀,欣慰说:“娘相信你将来一定有出息,不过赎回来就算了,娘那里还有几个。”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所以这东西不是什么稀罕宝贝?

那娘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使用?

有了这东西,他们天天生火还用什么燧石?

说着话的同时锅也开了,鸡肉的香气飘了出来,馋的杨四郎直流口水,就坐在边上等着吃。

余采薇觉得在山上走了大半天,脚心都是汗,草鞋里滑滑的特别难受,不脱下来都能闻着臭味。

她独自一人去了溪边洗脚。

初夏的溪水下午也是凉的,但并不刺骨,要是有换洗的衣服,她都想跳下去在洗个澡,身上痒的让她怀疑有跳蚤。

把脚伸在水里,她拿着草鞋闻了闻,差点没把自己给熏吐了。

太臭了!!!

从空间取了鞋刷和洗衣粉,草鞋也不敢用力刷,生怕沾水给刷烂了。

杨三姐那边喊她吃饭,她才爬起来甩了甩草鞋的水,穿上也是湿漉漉的,只能暂时将就一下。

走到山洞门口的木根桌旁,杨三姐已经把鸡给分好。

鸡腿余采薇和杨四郎一人一只,两只鸡翅在杨大朗杨二郎碗里,她自己碗里只有一个鸡头和汤水。

不过才十四岁年纪,在现代还在读初中,杨三姐却承担起了所有家务活,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家里人,懂事的让余采薇心疼。

杨三姐见余采薇不动筷子,以为母亲是质疑一只鸡不可能这么点肉,解释说:“锅里还有一些鸡肉,留着明天早上吃。”

余采薇直接把碗里的鸡腿夹给了杨三姐:“我喝汤就行。”

杨大郎说:“让三妹吃我的吧,娘的身子需要补补,我是大哥,少吃点是应该的。”

杨二郎也下不去筷子,把碗推到余采薇面前:“娘,我也喝汤。”

杨四郎眼巴巴看着碗里的鸡腿,也把碗推给了余采薇:“娘,我不爱吃鸡腿。”

余采薇无奈,原主窝囊了一辈子,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这几个孩子了吧。

“就按照我说的分,锅里不是还有一点肉吗,今晚都吃了,明天早上饿一顿,我们在镇上回来就有粮食吃了。”

几个孩子还想劝余采薇,耐不住她坚持,最后只能把陶锅里的鸡肉全部盛出来一起吃了。

余采薇不觉得没滋没味的鸡汤好吃,几个孩子却吃的格外满足,满嘴油光连鸡骨头都嚼巴半天一起给吞了。

晚上,她再也不能一个人独享两床被褥,分了一床给杨三姐和杨四郎,让大朗二郎一人盖一床旧被褥。

记忆中,白石镇在西边,坐牛车得一个时辰,三文钱一个人,她们手里一文钱没有,牛车肯定不在考虑范围内。

走路的话需要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

母子三人天蒙蒙亮就起床洗漱,赶早去镇上。

路过村子里时,余采薇特意观察了下,这里的村庄不像现代农村房屋一排排的,而是建的很错乱,但有一点相同,都喜欢把家里的院子围起来。

有的用泥巴围,有的则是用木板,有的用树枝,反正把自家宅基地圈的明明白白。

才是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从东边爬出来,不少人家已经打开院门,准备一天的劳作。

走到村口,一条平坦的土路连通了白石镇和清水镇,马路两边长着郁郁葱葱的白桦树林。

已经有牛车来回载人,不过并不多,十几分钟才能看到一辆。

附近村庄多,赶早去镇上赶集或者谋生的人,为了省下几文钱,步行走路是大多数。

原主的身体实在太虚,走了半个时辰就气喘的不行。

杨大郎驻足说:“娘,让我来背你吧?”

余采薇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膝盖喘粗气,挺大个人,让个孩子背算是怎么回事。

再说这两个孩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健壮,都是瘦高的身材,身上穿着褴褛,草鞋都快把底子给磨穿了,脚趾头大半露在外头。

让他背,于心何忍!

余采薇摆摆手:“不用背,让我喘口气就行。”

休息了片刻,余采薇继续和两个儿子往西边走,察觉到她体力跟不上,两个儿子都放慢了脚步。

现代余采薇就鲜少运动,四个小时的路程,她一路走走停停,硬是走了五个多小时。

看到镇子时,已然到了大中午。

比起村子里的破败,镇子上全然又是另一番天地。

青石板铺路,瓦房坐落有致,街道上人来人往,路边摊贩忙碌叫卖,好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

原主一个妇道人家没来过几次镇上,两个儿子也不知道哪里有当铺,找人打听后,才直奔目的地当铺。

正中午的当铺里不忙,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哼着小调坐在柜台前看账本。

余采薇走上前,柜台高的只能看到她的头,许是当铺里为了财产安全问题,特意设计的这种高柜台吧。

“掌柜,我这里有个东西要当。”

掌柜先看了一眼柜台下的母子三人,精打细算的狐狸眼里闪过不屑,似乎在说你们这样的穷鬼能有什么好东西当。

“当什么?”

余采薇目前迫于生活压力,只能把掌柜的狗眼看人低神态压下,从袖子里取出红色打火机放在柜台上。

掌柜哪里见过打火机这种新奇玩意,只看红色透亮的外壳眼中就冒出了精光,不禁坐直了身体。

“这是什么?”

余采薇解释说:“打火机,和火折子的用处相似。”

掌柜本来以为是什么宝贝,听说和火折子相似,不禁又收敛了神态:“你们该不会是穷疯了吧?以为当铺什么破玩意都收?”

火折子有贵有便宜,庄户人家很少用,但是镇上人家早就普及,便宜的也就是十几文钱。

要是银质,铜质,铁质,还能值点,可眼前妇人拿出来的显然不是。

杨大郎见掌柜说话难听,不悦的上前想要开口。

余采薇用手把他挡了回去,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她自己把打火机拿了起来,当着掌柜面,啪嗒一声,打着了火。

掌柜狐狸眼一撑,意外道:“这玩意按一下就着火?”

余采薇点头:“是的,掌柜做当铺生意,必然没少看过宝贝,但我这打火机是传家宝,掌柜该是没看过的。”

掌柜拿过余采薇手里的打火机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什么材质他一点看不出来,但非常神奇,只需要轻轻一按就能冒出火苗来。

“里面装的是水?”

余采薇要说里面是液态丁烷,怕是把口水说干了掌柜也无法理解,她只能换一种说法解释。

“是水,但不是一般的水,而是可以用来打火的引子。”

“那这红色的外壳是什么材质?”

“是塑料,整个大夏国都没有的东西,实不相瞒,这是祖上意外在一个外国商人那里得到的,传了几代人,要不是因为家里实在困难,我不会把它拿出来典当。”

这话掌柜的倒是信,要是大夏的东西,他即便没看过,材质是什么总能分辨出来。

虽然眼前三人穿着打扮窘迫,但几句交谈下来,这妇人神情不卑不亢,声音从容不迫,眉宇间隐隐还透着自信。

想来是家道中落,曾经也见过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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