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小学生活
难忘的小学生活
牛存金
我们北村逐步发展成了一所完全小学,虽是远近有名,条件可真差得可以。学校分前后两个院子,前边的院子较为平整,供跑操上体育课什么的。后院可就太糟糕了,它的西部是高高的岩石,向东慢慢地坡下来。整个院子里石头遍地,尖角林立,什么样式的都有。摔破了脑袋和胳膊的事司空见惯,叫人防不胜防!
因为学校建在山顶上,我们天天在石头堆里滚。后院的石崖上,放着开山打石的工具,老师们都在学习愚公移山,谁没有课,就拿起大锤铁锹,叮叮当当地干一会儿,这成了一种传统和习惯。
教室都是民房的样式,只是比民房要高一些,宽一些,窗户大一些,都是农家常用的木窗棂。墙壁用石头垒成,顶是用石子拌石灰捶的,平顶。
厕所更是可想而知,坑子边上立几块石头,就是蹲位,学生们很少遵守,又不及时清理,于是整天屎尿遍流,苍蝇乱飞,蛆虫乱爬,臭气熏天。说它脏乱差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学校和村里太穷,想讲究也讲究不上去。
从上学开始,同学对老师就很神秘,把他们的话奉若神明,张口闭口就是老师说的。家长的话可以不听,别人的话可以不听,老师的话却不能不听。见了老师,绝对是毕恭毕敬的。
四年级上学期时,一个姓靳的老师教我们。这可是个厉害角色。他教学艺术不怎么样,惩罚学生绝对有一套,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课时,他看到有的学生在削铅笔,马上走过去,揪住头发教育一番,然后再把小刀弯来弯去折为几段扔掉。遇到做错题的同学,他把学生叫上讲台,抓住头发,让后脑壳地磕着黑板,一边磕,一边一字一顿地问:某、某、某、你、会、了、不?
他讲算术一塌糊涂,却老自以为是,简单而又粗暴。想叫他做细致的思想工作,连门都没有。他布置作业时总是这样说:“下课前,从第一题做到第二十题或者第二十五题”。布置完后扭头就走,不管你会不会。所以同学们都很怕他讨厌他,恨不能叫他立马消失掉。但他很牢固,老调不走。
后来,也许他感觉不是当老师的材料,加上老师和同学们都对他意见蛮大,不管什么原因吧,反正他调走了。同学们听后,高兴不已,喜笑颜开!
下学期,换成了李老师。李老师是个多面手。虽说是民办教师,但他语文、数学、音乐、体育都教得很好,跳高他在几百个老师中是数一数二的。他还会简谱,会拉板胡,会脚踏琴,吹笙等乐器。手榴弹投掷也很远,这么多才多艺的老师绝对不多见。
他纪律严明,无论上什么课,很少有人捣乱,都在静静地听。学校搞大集合,他带的班级一是集合迅速,二是遵守纪律,很少有交头接耳的现象。
五年级时,教我们语文课兼班主任的是孙老师,孙老师知识渊博,接触面广,教学上很有一套。如他教的《陶者》《蚕妇》《咏溪前诸境》,《望庐山瀑布》《早发白帝城》等的诗文至今难忘,还能背下来。
那是一九六五年,我十一岁,同学们都比我大几岁。
那时候,我读书很上进很投入。除了读爷爷给买的《大冬瓜》外,丛吉庆,孙庆铎,赵申庆等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很是诧异: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书呢?后来听说,他们的哥哥和朋友在平阴四中上学,那里有图书馆,用借书证借的。
其间,我读了他们借来的梁斌的《红旗谱》,罗广斌、杨益言的《红岩》,冯德英的《苦菜花》《迎春花》,柳青的《创业史》,杜鹏程的《保卫延安》,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周立波的《暴风骤雨》,李英儒的《野火春风斗古城》,欧阳山的《三家巷》,刘流的《烈火金刚》,金敬迈的《欧阳海之歌》等。
这些长篇小说,都是我见缝插针读的,我这点知识也是这时候积累的。
那时的我读书是走马观花,图看热闹,不看主题和重点,不搞人物分析,只是觉得挺有意思,欲罢不能。但课外书读多了,语文水平大有提高。
有一次,我写了一篇作文,叫《抬雪》,居然得了两个班的第一名。孙老师在班里宣布说:“我从开始教学到现在,这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一篇作文,估计以后也不会超过这一篇了。”
孙老师对我大加表扬,范读了我的作文。五一班读完了,又去五二班去讲评。一时我名声大噪。
可以说,这是我一生中的高峰,后来我有所发展,大都受益于那段时间的读书经历。
开始,他们的书首先借给关系好的同学,一般人看不到。我只有借书来读,借书可不是件简单的事。第一要看主人高兴不高兴,第二要听从主人的安排,叫你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丝毫不能拖延。因为我有这个爱好,只要看到书,就千方百计的借了来,不管是四百页还是五百页,必须一晚上看完,因为明天到校后是必须归还的。这样,每次我借到书后,放学后飞快地跑回家,放下书包,坐在门槛上就读起来。晚饭后点上小煤油灯继续读。至于书里写的什么,我来不及分析琢磨,一心想着读完还书归还。
有一次放学后,我把书放在门槛上去厕所,回来后,我忽然发现那本《迎春花》少了六页,我惊慌失措,立时变了脸色。只一会的功夫,怎么会少了呢?这书借来时好好的呀?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借本书本来就不容易,可叫我怎么还呀?为此,我又气又急!
后来我才知道,是没有文化的奶奶撕下来点了煤炉子,这可把我急坏了。这怎么向人家交代呢?为此,我气愤不已,跟奶奶吵了一场,一个劲地问:“好好的书你撕它干什么?咱能赔得起吗?想赔也没地方买呀!”
那天,我晚饭都没心思吃,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想着天明还书的事。总之,我考虑了若干个还书的方案,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事居然出现了奇迹。第二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丛吉庆同学说起了撕书的事。他接过书看了看,轻描淡写地说:“撕了就撕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别难过,我看着处理就是了。”
听了这句话,我激动万分。就凭他这句话,我要感谢他一辈子;就凭他这句话,我把他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后来。不少人问起我写作的诀窍。我告诉他们:要想提高写作水平,没什么捷径可走。只有多读书,多思考,多写作,走捷径图省事那是骗人的鬼话!
一九六六年,我刚升入六年级不久,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很多书籍统统成了大毒草,成了封资修货色,受到了批判。各地的书厨里再也见不到它们的踪影,批斗走资派成了人们的主旋律。我的爱好从此也宣告结束。
随之,造反派们“破四旧,立四新,拉碑平坟,拆庙抬神”,造反派们一马当先,先挖了地主富农家的坟。
看到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旧棺木,干部们动了心思说:
“这些棺木都是柏木或者松木,烧了怪可惜的。以前,这些地主叫穷人交租子,干长工打短工,没少剥削了穷人。他们虽然已经死了,也不能叫他们安宁。这回,得听咱们的,叫他们做点儿贡献!”
于是,就找了一些木工,用棺材木做了一批课桌凳,抬进教室里。
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很害怕,因为这棺木毕竟是以前死人住过的房子,而且还有一种刺鼻的腐朽味。现在却叫我们在上边学习做作业,老是感到别扭!
但时间长了,没见有死尸从桌底下跳出来,也没见有邪灵鬼怪跑出来,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了。
从上到下都在闹革命,革命小将也应该加入到革命洪流中去,于是,我们就仿而效之,找对方辩论,写大字报,也糊了三角小旗高举着。人云亦云地批判走资派。.
小学生们那字写得歪七扭八,粗粗细细,蚯蚓找妈妈一般,效果怎么样且不去管它,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和声势!
大学生、中学生们去北京、上海、大连、武汉、广州等地去串联,互相交流文化大革命的经验。他们不用带粮食钱物,只在学校开个介绍信,就走到哪里吃住到哪里。谁要不认真接待,就是不支持革命的行动!
于是,各汽车火车上、饭店里都挨挨挤挤的,那是去串联的革命青年。
我班周长忠同学找我们商量说,人家去大城市里搞串联,咱们为什么不能去串联?这话一拍即合,于是,周长忠和弟弟周长恩,我和哥哥牛存才四个人就出发了。目的地是本公社的尹庄小学,此行大约有七八里路。其时,哥哥他们十三岁,我们才十二岁。
到了尹庄小学,校长亲切地接见了我们。我们郑重地学习了对方的宝贵经验,接着,传达了我们的革命经验,无非是怎样批斗走资派之类。这叫“传经送宝,互相学习”。
各地都在积极地破四旧立四新,就是打倒旧文化、旧道德、旧风俗、旧习惯。
爷爷看我们在学校学不到什么知识,和爸爸妈妈商量后,就叫我和哥哥停了学,回家去割草和放羊。
至于后来,我当了民办教师,获得了大学毕业证书,都是靠自学得来的。
壹点号 尹燕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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