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幸福果儿
□ 任继生
我的父亲,是共和国的同龄人。“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父亲是一名普通劳动者,原以为他是个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不知道幸福在哪里的人,殊不知,在岁月的流水中,父亲捡拾着人生的喟叹,让我们慢慢体会出劳动原本就是幸福的最佳载体。
我的老家地处生态高地、革命老区——美丽的沂源县中庄镇,是名副其实的苹果之乡。上世纪90年代,政府大面积推广红富士苹果种植,父亲正式成了“果农”。每年,他都穿过那条崎岖的小道,来到果园,完成一天天日出日落的耕作。他年轻时做得一手木匠活,毛笔字也写得可以,我姑且以为他是周边木匠圈里毛笔字写得最好的,但也是农民里边最不会管理果树的,他打理出来的果树从未和“硕果累累”这个词沾上边。但每到秋天苹果成熟,他仍要推着独轮车,一趟趟把每个苹果接回家住上一段时间,因为实在不舍得直接把“那些果儿”送走。每一个收获的季节,父亲总是笑眯眯地说,嗯,今年的果子又推了一百多趟,折合一万多元。
忘了从哪一年起,父亲在房前屋后和零散的地块栽植了樱桃,红灯、美早、红蜜,还有些很洋气的名,比如布鲁克斯、雷尼。父亲说,政府推广的品种错不了,跟着党走错不了……早熟的、晚熟的,甜的、酸的,哪一棵今天能摘,哪一棵明早能摘,这个地方爬梯子就行,那个地方得上树,父亲就像抚养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它们的脾性、特点如数家珍。
父亲的小推车换成了电动三轮车,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装车,到20里外的大市场去卖。母亲亲手缝制的钱包也换成了二维码。不管卖几十块,还是几百块,都记录在小本本上,那是一年的辛劳折合成的数字;不管比往年多还是少,都要隔一天买上一盒烟,在吸烟的短暂空隙稍微歇息,然后再出发……多次说砍掉,嘴上答应着,但内心难以割舍。父亲吸一口烟,慢吞吞地说,我还能干,我得把这些树管好,待以后不能干了,给谁家人家也好管理不是……
2015年,晋豫鲁铁路从村子穿行而过,去年,沾临高速又在村里设上服务区,古朴寂寥的山村迎来了华丽蜕变,美丽乡村的愿景逐步实现。父亲乘坐免费的公交车往返在县城和老家的路上。我们劝父亲把果园处理下,在县城安居,父亲总是说,再过一年吧,再过一年,现在还能干,有几棵树,孩子们吃方便……如此,父亲的大半生,一辆单车,一条小路,种植着幸福的一颗颗果儿,无论世事怎样平静而刻板地变迁,终不会湮没一个劳动者最美的乡间和最初的相见。
如今,父亲已是古稀之年,仍旧坚守着一个中国标本式农民的初心。父亲的幸福果儿,说是父亲的,其实更多是母亲的,是我们姊妹三个,是乡村振兴的大舞台上,所有劳动者的幸福果儿。正是有了这无数奋斗者的足迹,乡村全面振兴、共同富裕的美好愿景,一定会变成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精彩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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