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侠小说名作家到《经典咏流传》文学顾问,“步非烟”用21首诗歌讲大唐盛世
8月20日下午,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辛晓娟副教授在上海书展上分享其新书《人生得意在长安:诗说大唐》。
辛晓娟就是新武侠小说代表作家“步非烟”,武侠作品以大气磅礴、汪洋恣肆、想象力神奇诡谲、笔风变化万端著称,多部作品风格诡秘变幻,并加入严谨细腻的推理成分,是突破女性写作想象力的极限之作;18年前,她在颁奖典礼上出语惊人——要超越“金古温梁黄”等正统与经典,“是到了我们来说革命的时候了!”这句话后来被媒体概括为“步非烟要革金庸的命!”

辛晓娟。
18年后的今天,她是中国人民大学“十佳班主任”、《中国诗词大会》专家组成员、《经典咏流传》文学顾问,主要研究领域为隋唐文学、诗体学等,出版学术专著《杜甫歌行艺术研究》。
此次她分享的《人生得意在长安:诗说大唐》,脱胎于她在央视《百家讲坛》的“诗说唐朝”系列节目,以陈子昂、杜甫、孟浩然、王之涣等唐朝诗人的21首著名诗歌为线索,呈现了唐朝生活多个侧面,包括譬如以长安物价为切口的经济史、以科举活动为代表的制度史、以李杜等诗人命运为核心的文学史等,还旁及唐代饮食、唐代乐舞、唐代妆容服饰等内容。
在活动现场,辛晓娟用唐诗解读了千年都城长安的诸般细节。

《人生得意在长安:诗说大唐》 辛晓娟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伟大诗人住哪里
伟大诗人们,他们来到长安之后住在哪里?
长安城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有宫城存在。对于普通人而言,家世再显赫也不能住在皇宫里面。
宫城之外哪里贵?唐代长安城有一个格局叫“东贵西富”,东城区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因为长安城地势不平坦,东边比较高,西边比较低,古代排水也不发达,一下雨全都流到西边去了。长安城西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叫西市,卖的很多是舶来品,因为西边连接着丝绸之路的起点,是商业中心。
诗人们来到长安之后住在哪里,看每个诗人的经济条件。著名诗人陈子昂,他家在四川是富豪,他的父亲富而好礼,每到家乡发生饥荒的时候,都在救济灾民。这养成陈子昂富贵家的公子气,十七八岁还在四川那边当侠客,成天逍遥自在。直到有一天,他和圈子里面的公子哥喝酒喝醉了,回来之后不小心走错路了,醉醺醺的,走到了当地的学堂,听到里面朗朗读书声,陈子昂全身DNA都动了,原来我不是一个当豪侠的人,我得去念书,这个才是我人生的价值所在,他马上把酒肉朋友都绝交了,在家里读书,两年之后能写出很好的文章。
没多久,二十多岁的陈子昂就去长安城赶考了。陈子昂住在长安城的宣阳坊,宣阳坊上面是娱乐中心平康坊,相当于是酒吧一条街。而它的右手边就是卖奢侈品的西市。太平公主当年嫁给薛绍的时候,办婚宴就是在宣阳坊办的;杨贵妃的哥哥杨国忠就住在这里,所以这个地方贵不可言。
一般的人可能就要住远一点了。很多文人住在城南靖安坊,城南房子便宜。比如韩愈,24岁中进士,就开始在靖安坊租房子住,一直租到49岁才在长安买了一套房子。这么大的诗人,做官也做到了三品,49岁才买房。买了之后很激动,专门写了一首诗叫《示儿》,给自己的儿子看,“始我来京师,止携一束书。”你老爸我当年来长安的时候,就带了一卷书,那是真正的白手起家。“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庐。”
李白住哪?李白在长安基本上没买房,他一直住在旅舍里面,后来待诏当了翰林供奉以后,去宫廷里面去了。杜甫更没有房,杜甫一直是旅居在长安的。这些就是没有在长安久住的人。
骑马骑驴各有千秋
房子好不容易买了一个,在长安城里面怎么出行?
杜甫说“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贺知章喝了酒之后还敢骑马、酒驾,果然出交通事故了,掉到井里面去了。
大诗人们买匹马要多少钱?唐代初年和唐中期是不一样的,在元和年间,大概是白居易、元稹他们生活的时期,一匹马大概是6万—10万钱,这是普通的马,如果你遇到了千里名驹,花上上百金也不足为奇。唐代的一两黄金等于八千钱,百金就是八十万钱,可以买一万担的大米,这是一笔巨款。
马在唐代是战略物资、管制商品,不能私下交易。可以买,但是要向政府报备。政府会给定一个指导价,买卖双方可以在指导价的基础上议价。立好市券,是花了多少钱买的,马的毛色、年齿,都要写清楚。如果你忘了立市券,拿着钱,牵着马走了,官方会追究,买家打四十板子,卖家也要打三十板子。还有售后服务,买卖双方遵守“三日内听悔”的公约。三天之内不要了,还可以退。所以大家知道为什么当时要把特征写清楚吧?你不能拿老马调换人家的好马。
也有很多诗人骑驴。杜甫说自己“骑驴三十载,旅食京华春”,贾岛“僧敲月下门”也是骑着驴撞上了韩愈的仪仗。那个年代,驴是马的平替,驴的价格只有马的不到1/10。唐代有女子骑马,但是更多的妇女还是骑驴,因为它相较于马而言更小,好控制。
李白有一次骑着驴走到华阴县,把车队冲撞了,华阴县令让人把李白拦下来,说你这个人怎么敢在这骑驴?李白回复他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曾令龙巾拭吐,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我喝醉吐了,皇帝亲自给我擦拭,一勺子一勺子喂饭,杨贵妃给我磨墨,高力士为我脱靴;“天子门前,尚容走马;华阴县里,不得骑驴?”从那之后,大家觉得这个形象非常仙、飘逸、放荡不羁,有点摇滚的感觉,很有叛逆感。所以后来很多文人都喜欢骑驴,从一种穷酸的形象,慢慢变成一种对官位的不屑,“我不是不能骑马,我就想要骑驴”。
从那之后,更多的文人喜欢骑驴。骑驴也从穷酸慢慢地变成了对官位的不屑。
开元盛世“盛”在哪里
在中唐以前,人们写诗更多是抒情言志,有“九天阊阖开宫殿”的壮丽宫殿,也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壮美山河。但是自中唐以后,诗人们尤其是元稹和白居易,更多地把日常生活嵌入在诗歌的书写中。盛唐人觉得写诗是很神圣的事情,要把诗意酝酿好了才能写诗,但是中唐人认为写诗是很日常的事。
我们看到白居易的诗歌里面有大量琐碎的日常生活的记录。比如今天元稹又给我寄了一封信过来,还送了我两匹布,我好久没见你,我本来想做成衣送给你,但我怕很久不见你,你已经瘦了,衣服就不合适了,所以我送布给你。
若说开元盛世是“盛”在经济发达,那么和现在无法相比;若说是“盛”在地域广阔,可能唐代也还不算是中国有史以来地域最广阔的时代。它真正“盛”在哪里?每个人都有个人的见解。在这里,辛老师认为是“盛”在人物,“盛”在诗人们在生活里留下的光彩夺目的痕迹。
仅仅以天宝三年为例,如果能够回到天宝三年,这一年杜甫在长安写下了《饮中八仙歌》,他看到了这些神仙一样的人物。这一年李白44岁,刚刚放还,离开了长安。这一年的夏天,李白和杜甫在洛阳相遇,后来又遇到高适,三个人一起游览,开启了一场文学史的壮游。这一年王维也刚刚过了不惑之年,他开始经营他的辋川别业。这一年的岑参刚刚以第二名的名次考中了进士,意气风发。
我们怀念那个时代,更多是怀念那个时代里熠熠生辉的人。人是永远读不完的诗,透过唐诗,看到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就像是李白,他把自己活成了一首诗,他的一生带给我们的启迪比他留下的诗要更加震撼。
(长江日报记者李煦整理)
【编辑: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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