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般的女子而言,成为皇后,是莫大的尊荣。可是对于张嫣而言,成为皇后,却是她一生悲剧的开端。
一、包办婚姻
公元前192年,未央宫举行了盛大的婚礼。11岁的张嫣,嫁给了19岁的汉惠帝刘盈。
汉朝初年,人们普遍早婚。历史学家研究发现,汉朝女子的普遍成婚年龄,是十三四岁,男子则是十五六岁。
张嫣嫁给刘盈的时候,只有11岁,年纪虽偏小,却也在合理范围内。可是刘盈为什么到了19岁才大婚呢?
要知道,他的弟弟刘恒,也就是后来的汉文帝,在虚岁16岁的时候就已经生下刘启了,而刘启还有一个同母的姐姐,和几个异母的哥哥。
我们细读史料会发现,张嫣并不是刘盈的原配。迎娶张嫣,已经是刘盈第二次大婚了。
他真正的原配妻子,在史记和汉书里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唯有在《礼记集说》中,能找到一句记录:高祖时皇太子纳妃,叔孙通制礼,以为天子无亲迎,从左氏义也。
高祖,指的就是刘邦。虽然他真正的谥号是“太祖高皇帝”,可是古代文献受史记的影响,都喜欢把他称做高祖。这句话的意思是:刘邦时期,皇太子迎娶太子妃,引发了礼法上的讨论,天子是否亲自去迎亲。
从这里我们可以知道,刘盈在当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成亲了。至于他的原配,是早早病逝,还是为了给张嫣腾位置被吕后除掉,还是像阴丽华那样被降妻为妾,史书里没有任何记载。
我们唯一可以明确的是:刘盈一点也不想娶张嫣。
张嫣,是鲁元公主的女儿。而鲁元公主,是吕后唯一的女儿,是刘盈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姐。
也就是说,张嫣是刘盈的外甥女。
古代纵使流行“亲上加亲”,可一般也是表兄妹、表姐弟之间联姻。亲舅舅娶亲外甥女,实在是太罕见。
然而,吕后为了巩固吕家的地位,也为了避免出现另一家外戚和吕家争权,亲自主导了这门婚事,丝毫不在意一对新人的意愿。
新婚之夜,刘盈看着张嫣这个只有11岁的外甥女,实在无法强迫自己解开眼前人的衣裳。他转头扎进后宫,开始醉生梦死,一次也没碰过张嫣。
二、杀母留子
刘盈不愿意宠幸张嫣,可把吕后给急坏了。
在她的如意算盘里,张嫣嫁给刘盈之后,为刘盈生下长子,这个孩子就是汉朝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日后即便吕后去世,刘盈去世,这个孩子也会保住吕家的富贵和地位。
就在吕后为张嫣着急的时候,刘盈的后宫传来了喜讯:有一位美人怀孕了。
史书没有记载这位美人是谁。但是吕后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她让张嫣假装怀孕。等到十月怀胎期满,这位美人生下孩子,吕后就把美人杀死了,把孩子抱给张嫣,谎称是张嫣所生的嫡长子。
这个名叫刘恭的孩子,立刻就被立为了皇太子。
除了刘恭的母亲之外,刘盈的后宫,凡是为刘盈生下孩子的妃子,全都被吕后杀死,这些孩子,则被养在宫中。
张嫣15岁那年,长年醉生梦死的刘盈因病去世。太子刘恭,以刘盈和张嫣之子的名义,登上了皇位,史称“前少帝”。
史书没有记载刘恭的具体年龄,但从他可以冒充张嫣之子来看,此时的他不过一两岁,还是个小娃娃,自然不可能理政。于是吕后继续临朝称制。
值得一提的是,既然吕后是新皇帝的奶奶,而张嫣名义上是皇帝的母亲,这两人就应该晋升为太皇太后和太后了。可是汉初的礼法不完善,所以吕后依然被称为“太后”,而张嫣,则被称为“孝惠皇后”。
小皇帝刘恭稍微长大一点之后,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自己不是张嫣的儿子。他愤愤不平地说:皇后怎么能杀了我的母亲,而把我当做她的儿子呢?我现在年纪还小,干不了什么,等我长大了,一定要为母亲报仇!
吕后听到这件事之后,担心刘恭长大之后会向吕氏复仇,也顾不得皇帝要是张嫣的儿子了,立马把刘恭废黜了,立刘恭的弟弟刘弘为皇帝,史称“后少帝”。
刘恭先是被囚禁在永巷,不久之后就被吕后秘密杀害了。
三、废置北宫
公元前180年,吕后去世。她在去世之前,为了防止吕氏在她身后被清算,费尽了心思,先是让侄儿吕产做相国,统领南军,让侄儿吕禄当上将军,统领北军,两人掌管了长安城内的武装力量;接着,又把吕禄的女儿嫁给了皇帝刘弘,做刘弘的皇后。
此时,刘盈去世仅8年,小皇帝刘弘不到10岁,小皇后的年龄恐怕更小。但是吕后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希望,吕家的血脉,能够世世代代坐在汉朝的皇位上。
然而,她的一番苦心布置,终究是落了空。
吕后一去世,对吕氏不满已久的刘家宗室和汉朝开国功臣就联合起来,把吕氏一网打尽,“无少长皆斩之”,就连汉惠帝刘盈的几个儿子,包括小皇帝刘弘在内,也被功臣和宗室以不是刘盈亲生子为由,全部杀死,斩草除根。
此时的张嫣,23岁,一直生活在吕后的阴影下,从来没有染指过朝政。吕氏做的一切恶事,几乎都和她没有关系。
而且,她虽然是吕后的外孙女,但也是汉惠帝刘盈的皇后。功臣和宗室们杀死刘盈的几个儿子,还得以他们不是汉惠帝儿子的名义进行。如果要杀这么一个没管过事的皇后,实在是出师无名。
更别提,刘盈是正儿八经的刘邦嫡长子,在功臣们的拥护之下,以太子的身份正式登基,他们总归得给刘盈留下一丝颜面。
在多方面的考虑之下,刘家宗室和功臣最终没有为难张嫣,而是让她搬出了椒房殿,住到偏僻的北宫去,对外依然是号称“孝惠皇后”。
四、黯然去世
刘盈的四弟,汉文帝刘恒,登基之后,史书上再也没有了张嫣的记载,无人知道她在北宫过得如何。
不过根据常理推断,既然张嫣名义上仍是孝惠皇后,是汉文帝的亲嫂子,汉文帝也是个厚道人,多半不会为难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1岁的寡嫂。
不过可想而知,张嫣也不会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
她就这样在北宫寂寞地生活了15年,直到公元前163年,黯然去世。
她去世之后,为她清理身体的宫人发现,她依然是处子之身,她的丈夫刘盈从来没有宠幸过她。
那年的张嫣,40岁。当时的皇帝,依然是汉文帝。
张嫣去世之后,被安葬在刘盈的安陵。她的墓位于刘盈墓西北方向150米处,史书记载:不起坟。
按照汉朝的标准,这算是和刘盈合葬了。
不过,如今安陵里的张嫣的是有墓冢的,和史书里记载的“不起坟”不符,或许是后世建的。
考古学家发现,张嫣的墓比一般的汉朝皇后墓要小不少,甚至还没有她母亲鲁元公主的墓大。这也可以从侧面反映出,张嫣生前的待遇,早已不是普通皇后的待遇,她大概是汉文帝一朝一个尴尬的小透明。
五、身世之谜
很多人觉得,张嫣未必是鲁元公主的女儿。理由如下:
史记对张嫣身世的记载是:吕后长女为宣平侯张敖妻,敖女为孝惠皇后。
意思是,吕后的女儿鲁元公主嫁给了张敖,张敖的女儿张嫣是汉惠帝的皇后。
也就是说,不能排除张嫣是张敖和其他女人所生的可能性。吕后多半不会疯狂到,真让自己的亲外孙女嫁给自己的亲儿子。
根据张嫣嫁给刘盈的时候只有11岁,可以推断出,她的出生时间在公元前202年。
而在公元前200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刘邦出征匈奴,在白登被围七天七夜之后才脱困,事后差点把鲁元公主送去匈奴和亲。如果此时鲁元公主已经嫁人生女,怎么还会差点被嫁给匈奴单于呢?
不过,我细读史料,觉得张嫣是鲁元公主的女儿,应该没有什么疑问。
《汉书》关于张嫣的记载是:宣平侯敖尚帝姊鲁元公主,有女。惠帝即位,吕太后欲为重亲,以公主女配帝为皇后。
资治通鉴对张嫣的记载是:后,帝姊鲁元公主女也,太后欲为重亲,故以配帝。
司马迁在史记里没明确写张嫣是鲁元公主的女儿,或许是觉得既然这件事已经写在鲁元公主嫁给张敖之后,没必要特意强调,或许是在传抄的过程中出现了漏字。
而汉书和资治通鉴在编纂的过程中,能够看到大量的如今已经失传的史料,尤其是汉书,是在汉明帝的支持下编纂的,作者班固能够翻阅大量诏令、奏议、起居注等原始资料,不至于在张嫣的身世上出错。
在汉朝,女子二婚,比比皆是。刘邦自己的妃子薄姬,就曾经是魏豹姬妾。后来汉武帝的母亲王姪,也是在民间已经嫁人生女,之后又与丈夫和离,进宫当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汉景帝的妃子。
而匈奴是游牧民族,更加不在意汉朝送来和亲的女子是不是已经嫁人了。他们要看的,是汉朝是不是有足够的诚意。
而在刘邦看来,把吕后的女儿嫁给匈奴人,就是汉朝最大的诚意。至于是否嫁过人,并不重要。
对此,司马光在资治通鉴的评价是:况鲁元已为赵后,又可夺乎!
当时的张敖,封号是赵王,而鲁元公主,是赵王王后。这也说明,鲁元公主在差点被送去和亲的时候,已经嫁人了。
- 其三,如果张嫣不是鲁元公主的女儿,吕后不会这么费心
吕后为了巩固吕家的势力,多次让吕家和刘家联姻。大多数刘家宗室,都娶了吕家的女儿。
刘盈娶张嫣的时候,吕后已经掌权,他的婚事,全由吕后说了算。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张嫣不是鲁元公主的女儿,吕后的外孙女,而仅仅是张敖的一个和吕后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庶女,吕后怎么会让张嫣嫁给刘盈呢?要知道,根据史书的记载,吕家可不缺待嫁的女儿。
更别提,张嫣不得刘盈宠幸之后,吕后还为她杀母夺子,把刘盈后宫生下的孩子养在张嫣名下,只为巩固张嫣的地位。
如果张嫣和吕后没有血缘关系,吕后不会为她费心至此。
在吕后看来,她为张嫣做的一切,是自己作为外祖母的关爱,是为了给张嫣铺路。
然而,也正是吕后这种畸形的关爱,导致了张嫣的悲剧结局,让她守寡25年,又孤独地在北宫生活了17年。
可是换个角度看,刘家宗室和汉朝功臣们在铲除吕氏的时候,男女老少一个不留,斩尽杀绝。若张嫣没有嫁给刘盈,以她和吕家的关系,多半是亲上加亲,嫁给吕家人,恐怕也保不住性命。
这么说来,吕后也算是间接保住了张嫣的命。比起吕家其他人的遭遇,张嫣这结局也不算差了。
你觉得是不是呢?